放学后，商如他早上所言在学校门口等待着桃子一行。
这回他将车停在不起眼的角落以免又引人注目。
“究竟是什么紧急情况，居然需要舅舅亲自出马？”待三人都坐上后座，昶关上车门率先发出疑问。
“你们上周五乘坐的耀星快车不是发生了一起事故吗？”商一边解释，一边发动引擎，将车倒出小巷。
“事故？那起杀人案？”子鼠接过话题。
“不是，是另一件。”巷子两边摆着几筐店铺的货物，商盯着后视镜有些分不了神。
子鼠不解：“另一件？是指列车撞上动物？”
“不是动物，是人。我看了今天早上的新闻。”昶靠着椅背看着窗外。
“什么？！”“这……！”桃子和子鼠都吃了一惊。
桃子忍不住埋怨昶：“你知道怎么不告诉我们？”
“那只是和杀人事件一起发生的事故。即使有些凑巧但并非不可能。”昶耸耸肩，接着转向商，“既然舅舅特地提起，证明事有蹊跷？”
总算从巷子里退出来，商调转车头：“没错，在为蜂善后时调查组偶然发现事故死者身上有灵子残留，于是他们顺着灵子痕迹追溯了死者的行动路线，源头来自冬青堂一带。
“沿途的目击者都声称死者行为古怪、走路东倒西歪。途中甚至撞翻了一家水果铺的货架，店家上前与他理论却没有反应，像丢了魂似的。”
“既然有灵子……难不成那人被祟操纵了？”子鼠道出自己的猜想，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紧，微微探出身。
能够通过各种方式操纵他人的祟并不少，最常见的莫过于附身，这是即使不熟悉祟的桃子也能想到的答案。
桃子难以理解地用手指抵着嘴唇：“可为什么要让他去那么偏僻的地方？被操纵的人死掉或是受伤，祟会安然无恙吗？”
“假如是附身的话祟同样会被波及，嗯，倘若他真的被附身，即使没被火车碾成碎片恐怕依旧会被祟杀掉，和野狗一样不知不觉死在荒郊野岭。”昶撑着车窗不以为意地揣测。
“你这说法像在说多亏他撞上了火车所以才能被发现。”桃子皱了皱眉毛。
“哈哈，我没这个意思。”少年摆手否认。
商行驶上主路，把谈话拉回主题：“不管怎么说，调查组找出死者居住的区域同样在冬青堂周遭，为防止类似事件发生，祟务派人探查过周围的灵子浓度，目前一切正常。”
“唔，光靠灵子难以排查出到底是什么操纵的死者……”子鼠挽着手臂皱起眉头。
“没有更多线索的话确实如此。”商透过后视镜看向三人，“恰好昨天傍晚，就在死者居住地有人带着某个物品找上了祟务。”
“某个物品？”子鼠追问。
“据调查组确认，是‘幸运兔脚’，兔脚释放出的灵子和死者身上残留的一致。”商没继续卖关子，直接抛出了答案。
“那不是……！！”子鼠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听到这个消息，就连昶都收敛了表情。
桃子默不作声地窝在座椅里，她尽力理解着对话努力让自己跟上状况。
“嗯，看来你们两个都记得去年研究部尝试用灵魂固定术式做出来的东西。”仿佛收到了两份合格的答卷，商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忘啊，研究部的人可是夸下海口，声称那玩意能实现愿望。”昶嗤笑一声又重新面向车窗。
“真的有这么神奇？”少女不禁好奇。
“呃……我们没有实际验证。”子鼠想了想该怎么解释，“使用兔脚意味着需要消耗固定在上面的灵魂，不仅擅自玩弄他人的灵魂，更把灵魂当作燃料——从一开始就不该允许这种歪门邪道出现，所以家主们当即就将其销毁，同时项目也立即废止。”
子鼠的语气平缓，但从他的描述中依旧足以窥探出这一成果有多么令他不齿。
“当然，就算幸运兔脚确实能实现一些愿望，也不必期待它会产生太过违背常理的效果。”昶无谓地摊开手，“那只是个人的灵魂罢了，能指望它做到什么？”
尽管逐渐习惯昶的论调，桃子仍然感觉到一丝不快。
“无论它是否拥有预想的力量，掉以轻心是要吃苦头的。”商盯着后视镜中昶的镜像提醒道，“不过这回报告给祟务的是极其粗糙的劣化版，远不及研究部做出的样品，具体情况你们见到实物就清楚了。”
“嗯嗯，知道了。”昶敷衍地避开家人的指摘，突然察觉商的话不太对劲，“祟务没有回收兔脚？”
道路的红灯亮起，商跟着前方的车尾缓缓停下。
“委托人暂时不愿意交出来。”他看着前方，困扰地摇着头，“他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迫，又不是强盗。”
“他为什么不交？”
面对意外得知的消息，子鼠的疑惑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这引来昶毫不留情的嘲笑：“哈……你傻的吗？实现愿望的机会摆在面前，以常识来讲都不会眼睁睁让自己错过吧？”
“——”子鼠按耐住刹那间想揍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窝回靠背，“哼，利用他人的灵魂来满足自己，这份业果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无法偿还。”
“那……那他的愿望是什么？”桃子打起圆场。
商摆出营业性的假笑没有回答。
三人立即明白这得由他们自己来探明，“……” “……”“太没用了。”子鼠、桃子和昶各自露出不同的反应。
沿途商业街的大钟表盘上的时间刚好六点十分，天色入夜，街灯一个接一个亮起。车内开着收音机，广播中的频道正讲着单口相声。相声似乎讲到精彩之处，底下的观众发出一阵大笑。
“说起来，商大人。”子鼠想起遗漏的细节，“委托人是如何获得幸运兔脚的？”
“委托人声称他从自家附近的小巷中拾遗，派人前去小巷调查尚未找出有用的线索。”
“噢——”昶故意拖长了尾音，“他怎么清楚这玩意不是普通的垃圾？”
商半眯着眼睛，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点了两下道出原委：“因为他的愿望被实现了一次。”
子鼠和桃子一时语塞。
“实现了？”昶依旧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难道那场事故是他许的愿？委托人和死者认识？”
“据他所述，前日与死者发生过口角。气急之下，容易口无遮拦。”
“嗯，这也没办法。”听过商的解释，昶随口应了一声。只是，自然，他完全没有接受这份供述。
除了极少部分人，谁会首先想到去找祟务？大部分市民连祟务的招牌都没听过。更何况不知情者要将兔脚和事故联系在一起未免过于牵强。
“那可是早在去年就被销毁的东西，事到如今怎么会出现在与祟务毫无相干的人手中？
“……有人暗地把制作方法和术式带了出来。时隔这么久，很难相信没有人曾经利用它做过什么。”昶默默盯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一名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小女孩紧紧抓着父亲的后背，她注意到昶的目光，朝少年友善地挥了挥手。
“……”昶不免感到意外，他无声地挪开视线。
大概出于相同的考量，子鼠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探出头试图窥见商的表情，或者说，窥见一点不愿承认的事实的边角：“以前没听过兔脚引发的事件，商大人知道吗？”
“至于这个，接到幸运兔脚流出的消息还是首次。”商把实际情况告知给三人，“关于如何流出的祟务那边已经着手调查，内容包括流出途径、日期以及相关人员。”
“……泄露术式一事极其恶劣，绝对要查个水落石出。”
信号灯转绿，倘若要回桃子家这里应当左转，车辆却径直驶过了路口。
“咦，莫非我们现在就去冬青堂？可是作业……”桃子这才反应过来。
“哈哈哈，总不能让委托人一直等着吧？”商特地回头给桃子递上一个笑脸。
“大家都没做作业，偶尔不交也没关系啦。”昶的话完全谈不上安慰。
“……”桃子突然领悟到昶和商的确是一家人，都是同样的——
欠揍。
处在相同立场下的子鼠的表情呈现出与桃子不相上下的纠结。
“你们能通过委托人获知一些线索就再好不过。”商补充上最后一条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