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还跟着吗？”莉雅为了压低声音几乎屏着呼吸。
自从桃子察觉异状三人又前行了一段距离，纵使不长，莉雅犹如芒刺在背，一刻不得自在。
“……”桃子紧张地点了点头，目光小心翼翼地向黑暗深处探索。
闯入探知区域地目标先是原地等待，当三人越过身边才保持一定距离跟随其后。
若是校方和警方的人，早在发现他们时便会上前阻止，并一定会强制将三人送回宿舍，之后免不了一顿教育和检讨。针对普通人三人倒是各自准备了些小伎俩用来蒙混过关。
但对方仅仅尾随，并不现身。
那它的真实身份只有两种：鹿宴（朝巢），或是引发一系列失踪的元凶。关于这点三人都心中了然。
本次发生的事件，始作俑者始终藏在暗处，调查的行动被察觉亦是情理之中。可明白归明白，面对未知依旧会本能地恐惧。
氤氲的光映出前方朦朦胧胧的路障，上面贴着写了文字的纸，大概是告示。看来这是学校为了提醒学生切勿靠近而设立。
“照露贡的说法，马上就到小教堂了。”桃子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接下来……”她回想着出发前三人商议好的对策，抬高音量，“你们说得没错，这里真的太适合探险了！我从右边绕，莉雅走左边，你就由正门进去，呃……那个，十、十分钟后门口集合！”桃子险些忘了台词。
显而易见，这是诱敌深入的陷阱——
教堂两侧挨着树林，没有围墙，桃子和莉雅无疑是最佳的攻击目标，虽说鹿宴的力量比普通人强，但也不至于差距过大，要挤进教堂率先处理内部的昶可能性较小，况且桃子和莉雅的能力更适合活捉。
“好、好。”莉雅局促地点着头，往左侧转身。
“等等、莉雅，你还没把提灯分给我们。”桃子及时叫住了她。
……不过两位主角的演技似乎有些蹩脚。
外面就交给她们，昶先举起提灯粗略地环顾。入门左右封闭，放着干涸的圣水罐，接着是同时容纳二三十人的礼堂，窗户高悬，不必担心外部的窥视。
根据露贡所言，起火点在后方的圣器室，由于鼠虫啃咬所致。这间教堂只供礼拜，所以神职人员住在学院里，失火又在半夜，因此发现晚了。万幸当日无风，恰逢降大雨，火势才未蔓延。
少年放下提灯，拿出全部的符纸一一点亮，铺开的光点织成网，映照出内部每一处角落，连地面的尘埃都一清二楚。
礼堂内部几乎未受殃及，通往圣器室的门框周围环绕一圈焦黑。从大门到门口一路的灰尘印着散乱的足迹，大概是前来搜索的人员留下的。
只是，在脚步的遮盖下，有一道拖行的痕迹，蜿蜿蜒蜒拐进座椅后方。
昶向拖行的终点探出头，印迹朝着通往圣器室的门蔓延，门口沾着些许被带出的焦痕。
看来有什么东西通过圣器室爬了出来。
屋顶的瓦片猛地“锵啷”作响，有谁从上面跳了下来，“呀！”窗外响起莉雅的惊呼。
对方轻巧地落地，随即传来奔跑时踩碎枯叶的脆响。
“唔……！没用的！”莉雅的应对十分迅速，“别小看我啊！”
袭击者继续冲刺，她伸出手试图抓住莉雅，动作却在距离少女两米处戛然而止：“！！我动不了了……？！你、你怎么做到的？！”她讶异地叫喊。
“莉雅！你没事吗？！”桃子急切地询问，她匆忙从另一侧跑来。
“我没事……哎！你逃不掉的！”莉雅应着，立即将移开的目光转了回来，“快呀桃子！我抓住她了！”
“你们、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还在挣扎。
“再坚持一下……”桃子抛出一列符纸，表面弯曲、裹成长绳状，紧接着抛向面前的敌人，把她困在其中；“OK！我加固好了！你放手也没问题！”
“呼……吓死我了！没想到你竟然从头顶出现！”莉雅松了口气。
桃子不吝啬赞美：“这么快就抓住她，莉雅真厉害！”
“哼哼，交给本小姐都是小事一桩！”金发少女满意地拨了拨头发。
“那、那个……你们不要误会！我没有要加害你们的意思！”
“说谎！你不打算加害我们，为什么要突然冲过来？”莉雅不理会对方的辩解。
“我也认为你应该想一个更靠谱的借口。”桃子无奈地赞同。
两人拖着来袭的少女向教堂走去。
“我、我想把你们送回宿舍！你们几个怎么这种时候了还在外面闲逛？学校现在真的很危险呀！”
莉雅轻松地推开门扉，礼堂响起回音：“昶大人！我抓住鹿宴了！”
“你、你们怎么知道鹿宴……？？”她此时才发现禁锢自己的东西并非实体的绳索，而是连接起来的符纸，“这？！原来你们是祟务的人？？”
“这个……”桃子犹豫了一下，关上大门。
“没错，所以你最好一五一十地坦白！”莉雅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挺着胸脯指着对方质问，“朝巢！你为什么藏在树林里？
“音乐老师也是鹿宴，你还杀了他，对不对？
“关于奥琳她们的失踪你又知道些什么？”
“……还有，”少女收回手，严肃地盯着对面的一举一动，“你把我们、圣莉安娜的所有人都当作食物了吗？”
“我当然没有！！”朝巢立即否认了这点，“我想像大家一样来学校上课、和朋友玩闹、被作业苦恼、思考之后的进路……
“我想体验一次普通的学生生活！！如果不是那只音乐老师混了进来……
“我、我很期待和大家一起毕业！我由衷庆幸在学校度过的的这段平静时光！”朝巢的眼眸泛着遐想的光彩，可她又把头埋了下去，“但是吃了那只鹿宴，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回到学校……装成什么都没发生，我做不到。”
桃子不知该不该相信朝巢的说辞，她与莉雅对视一眼：“于是你装作失踪，躲在树林里？”
“不、不是，我本来打算直接离开学校的，我看到……”朝巢咬了咬牙，她的视线点过在场每个人的脸，“我先声明，我真的没有为了让自己开脱而信口雌黄。”
三人交换一轮眼神，“那你得老实告诉我们你看到什么了。”桃子接下话题。
“我看到——我以为死掉的学生变成了昆虫的样子，它吃了其他人。”
“？！”桃子变了脸色，她心中浮现出某种揣测，“什么样的虫？？”
“绿色的、长着那名女生的脸……我不认识她，只知道不同班。”朝巢瞥向右边努力回忆，“大概是什么人造的东西吧？以前我可从未见过这么恶心又狡猾的虫子，哼，也只有你们人能做出来。”
“……！！”闻言，桃子捏着胸口望着昶。
莉雅对此毫无头绪，但她敏锐地感受到同行二人氛围的变化，识趣地闭上了嘴。
“‘除了音乐老师，之后失踪的人都与你无关’，这是你的主张？”纵然朝巢的供词与自己的推测如出一辙，昶依旧摆出怀疑的态度，“你以为我们会轻信你的鬼话？”
他走过去一把拽起朝巢的衣领，“音乐老师不过是个契机，你早就把奥琳她们同化成了鹿宴。既然吸引来了其他同类，那学校便不再孤立，于是你将奥琳她们吃掉。
“留在学校这么多天是为了等待芙贝那两个仆人，不对吗？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巧合，你把那两人也收为食粮。
“这几天你又将多少人变成鹿宴了呢？
“要处理你们这些烦人的寄生虫你以为很难吗？”昶和朝巢身边浮起金色的游丝，一圈圈勒紧朝巢的脖子，“打扫干净学校自然就安全了。”
“不、不要！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我没有伤害学校里的任何人！！我……！！”细线陷入皮肤，她只剩喘息。
莉雅被眼前的局面压迫地退后一步。
“昶，你这样太过分了！”桃子忍不住出声阻止，她上前介入，试图将两人分开，“朝巢所说的与你的推测不是一模一样吗？！”
“它可能听见我们在树林里的对话，当作顺水推舟。况且我们已经得到新线索，不需要它了。”
“但线索的范围未免太宽泛！说不定朝巢还有更具体的消息呢？！”
少年注视着桃子，略微思考一番，松了手。
随着呼吸的畅通，朝巢伏在地上激烈地咳嗽。
“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证明自己还有价值。”少年笑眯眯地蹲下，视线与朝巢持平，“变成虫的那个人长什么样？”
“咳！她、她……身高和莉雅差不多！脸上没有雀斑，还有一头深色的头发！”朝巢努力描述对方的外貌。
莉雅的身高处于平均水平、校内同样有很多本地家族的女孩，显然身高和发色都不能作为辨别的基准。
“——”昶失望地叹息，抬头瞥了桃子一眼。
“噢、对、对了！”朝巢挣扎着扬起下颚，“之后失踪的女生叫奥琳和……和维可对吧？！我见过她和她们走在一起！她们应该彼此熟悉！咳、咳咳！”
“与奥琳熟识、深色的头发，并且现在仍留在学校里……”桃子低喃朝巢给出的情报，“难道说露贡有问题？！可是不对啊，我没发现她有任何不对劲……”
“那还能有谁？”见桃子否定，莉雅一时也没了合适的人选，“她们班的学生我认识的也不多……”
“露贡本就是重要的线索。”昶站起身，拍了拍裙摆的沾上灰尘，“出发前我在她房间的窗户和门口留了机关，假如有动静我会知道。”
“完全没注意到……”桃子摇着头。
“不过配合的不错，你越来越会演戏了。”他朝桃子笑了笑，不再理会朝巢，似乎对她失去兴趣，“就算这样逼问也没问出太多，看来它真的与奥琳她们无关。”
“啊，刚才的……原来是演戏吗……？”自己的同学差点被杀死，莉雅依旧心有余悸。
“嗯，当然。”昶重新披上温和的表皮，“再怎么说它也是你的熟人，怎么会当着你的面杀了它？而且我也不喜欢滥用暴力。”
“……谎话连篇。”桃子默默把真相埋进心底。
莉雅妥协地点了点头，可刚才那仿佛扎入眼球的针尖般锐利的失控感没办法被三言两语的修饰美化。
他一定……不是在演戏。
尽管自己还犹如砧板上待宰的牲畜，朝巢嚅嗫一阵：“……你到底是怎么一脸平静地穿上裙子的？”
“哈哈哈，容我撤回前言。”昶冷笑了两声，“它活不过今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