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搜寻组，”斯隆妮说道。“我们需要寻找加森和任何其他幸存者。”
艾迪森摇了摇头，虽然很不情愿。
“权力接续协议规定，我们必须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如果她已经死了……”她的声音淡下去，眼睛停留在房间前半部分那个临时封口上。
“她可能只是出去解个手，”斯隆妮说道。“你当时不就这样吗。”
艾迪森没有上当，看来现在不行。不过这似乎要激起她要来个清算，她抬起头瞪着斯隆妮，“她现在不见了，我们对此有明确的流程。”
“去他妈的，”斯隆妮打断她的话，“我们不是——”她抑制自己，压抑怒火。“你看，我很欣赏……艾迪森，我无意冒犯，但我们应该——”
一个粗砺刺耳的声音让斯隆妮把话咽下去。声音再次响起，她的第一个念头是保持这里空气的力场正在失效。她退了回去，艾迪森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
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响了。不是来自屏障那一边，她意识到这点之后松了口气，不过是来自远处的一扇门在响而已。
斯隆妮的手又一次朝屁股摸去，手枪还是不在那里。她嘴里骂着，稍微蹲下身，准备跑，如果有人过来，那就战斗。
门上出现了两只手，肥厚的手指扒在门上，使门半开着，隐约看到一个人影蹲在另一边，是一种爬行动物，宽脑袋，巨大的肩膀，眼睛分的很开。
一个克洛根人，一个深深皱着眉头，眉沟里简直能藏个人的女性克洛根人，斯隆妮太熟悉这个皱眉了。
她从弯腰状态站起，向前一步，藏不住脸上轻松的笑。
“凯什！他妈的，能遇到你简直太好了。”斯隆妮的这句话发自内心。看到这位负责人，给斯隆妮带来了醒来后第二次微弱的信心。纳克莫·凯什看着联结堡号建起来，她对联结堡号了如指掌，无人能与之相比。如果吉恩·加森是联结堡号的领袖，那凯什就是管家。
克洛根人向前走着，脑袋从一边晃到另外一边。“凯利总监，我要说我也是和你一样的心情。”她朝周遭和尸体指了指，“遇到这一切之后，看到任何喘气的人都感觉太棒了。吉恩·加森在哪里？”
“现在这也是我的问题，”斯隆妮承认。
“很多问题之一，”艾迪森说着，向前一步。“吉恩找不到了。”
斯隆妮向克洛根工程师简单介绍了一下已经发生的事情。在她说的时候，又有其他几个低级别的船员走进行动室。他们一个个眼冒金星，急需来人护理伤口，像是一堆活死人。不过他们都是能干的船员，都是先遣队的先锋队员。尽管如此，斯隆妮可以看到尽管身处逆境，他们眼睛依然闪着光，那种想要帮助别人的精神，想要生存下去的不死之火。“我们需要组织一支搜救组，”她为新来者找到了要做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艾迪森刚开始说，凯什就已经在点头了，“现在，我们能救一个是一个。”这个克洛根人打断了艾迪森的话。斯隆妮注意到了这一点，这倒不是鲁莽，而是坚定。不过这就是凯什，对于她的种族来说，已经算是理性和专注了。
艾迪森表示赞同，“我会的，”她说道，还轻轻摇了摇头。“看看我们能做些什么，也许你们两个人能搞明白发生了什么。”接着没有等别人答话，她就出发了。
斯隆妮看着她把这些落单的船员两两组队。“她就是很擅长与人打交道的那种人，是吧？”
“在情况允许的时候，”凯什说道，转了过来。“我能不能问一下艾迪森觉得什么比搜寻幸存者更重要？”
“权力移交协议。”
“啊。”凯什又转了回去，眉头皱得更深。
搜索小组前往房间的黑暗角落，依然在废墟中翻找，他们自己都惊惧不已。毕竟这里死了这么多人，斯隆妮无法因此责怪他们。
“艾迪森，”斯隆妮皱着眉头，一脸冷酷，流露出的情绪尽在不言中。“建一份清单，把……”她停了一下，然后小心说道，“这里人的名字写上去。”
艾迪森点了点头，也是一脸凝重，转身去执行这份重任。
斯隆妮走到克洛根女人近前，“我们现在在这里有很多麻烦，是吧？”斯隆妮问道，声音只有凯什听得见。
她以克洛根人特有的眼神直直瞪着斯隆妮。“欢迎来到仙女座，”她在周遭的死寂中喃喃道。“另外一边，真的是这样。”凯什擦了擦手上的灰烬，好像刚刚诊断完一次冷却剂溢出故障。“我宁可知道真相，这些终端里面有能工作的吗？”
“我看到的里面没有。”斯隆妮承认道，突然感觉自己好没用，这是任何一名安全主管的工程噩梦。
“很好。”她拍了拍她宽阔的肩膀，“我们看看能不能修好一台。”
她穿过房间，艾迪森的搜索小组在身边不停穿梭忙碌，她没有理会身边活生生的伤亡人员，只是把机械设备拔起来又插回去。斯隆妮帮了一会忙，不过说真的反而给凯什拖了后腿。
过了一会，她就让凯什接手此事，和艾迪森一起来到联结堡号司令通常会坐着的地方。他本来应该在这里端着茶鸟瞰整个空间站。
司令的豪华座椅掀了个底朝天，从基座上向后甩出好几米，椅子角上边缘的流苏都烧掉了。
“有加森的蛛丝马迹吗？”斯隆妮问道，虽然她可以看到答案就明明白白写在艾迪森的脸上。“有什么幸存者吗？”
女人摇了摇头，麻木得甚至没有说话。她身体僵硬，用手背擦了擦一只眼睛，眨了眨眼。不知擦的是眼泪还是灰尘，不过斯隆妮敢打赌艾迪森肯定会说是后者，她没有问。
艾迪森拿出一块数据板给斯隆妮看，名字匆匆列到闪烁的屏幕上。“醒来参加降临仪式的每个人都在这里了。”
斯隆妮的嘴吃惊地张开到需要刻意用力才能合上，她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只有两个人的名字没有被勾掉：艾迪森，还有吉恩·加森。
“我感觉自己真他妈没用。”艾迪森说道，声音显得空远落寞。她没有看着斯隆妮，也没有看着尸体。斯隆妮说不清也道不明，但是这个女人的凝视仿佛可以穿越千万光年，足以让人封闭起自己的情感。
斯隆妮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平复艾迪森颤抖的呼吸，并把注意力拉回现在。“不要再为这件事伤神了，我们要干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们得找个地方安葬尸体，你来帮我……”
“在这儿？”艾迪森猛地插话，脸上挤出一丝干涩而富讽刺意味的笑容。“在仙女座？殖民事务总监就是个笑话，我们能把隔壁房间殖民了都算走了大运了。”
“嘿，”斯隆妮皱眉说道。“够了。”
“什么？那你是想告诉我说这一切都好的吗？这只是个挫折？看看你周围，一切都无可挽回了，完蛋了！吉恩和我们的领导层都完了！”
“这个！”凯什从房间另外一边喊道，她跪在一个终端前面，显示器有条裂口，还有几处烧伤的痕迹，不过除此之外其他似乎完好。“我觉得，”她停顿了一下，斜眼看着她们。“这个还有可能能用。”
真见鬼，现在斯隆妮觉得连“有可能”也是可以开心接受的。她拍了拍艾迪森的肩膀，换作是她，她也会这样拍拍自己的肩膀的。“我们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但我不准备灌一些狗屎鸡汤给你，好吗？我想说的就是你依然能给我们提供些帮助的。”
“怎么帮？”
“你准备怎么殖民我们身边的世界？”
“这是诺亚方舟的事情。不过我们有穿梭机，我们——”
“准确的说，是飞船。如果我们决定从联结堡号上疏散……”她看到了艾迪森眼中的理解，便沉下了声音。她比其他任何人都了解这些飞船，它们的能力无穷。
“好吧，我们看看凯什发现了什么。”
女人点了点头，跟在她后面穿过房间，至少她现在集中注意力于此了。
克洛根人不耐烦地嘟囔着，崩溃的叫了几声，她正检查一台未被完全损坏的电脑的内部结构。斯隆妮假模假样地在旁边站着看，麻木像冰一样在她的内心散开，这场灾难的规模已经大到完全将她压倒。
不过如果她所能做的就是让其他人忙于执行任务，也算是小小的成功，对吧？
突然爆发出一阵火花，凯什嘴里不停地骂着，又一次失败，又有一个事情需要搞定。
“如果我给它来一下子，会不会好些？”斯隆妮苦笑着问道。凯什扫了她一眼，这一瞥甚至让艾迪森也有所畏惧。然后，克洛根人没有说话，巨掌团成拳头，朝终端猛砸下去。屏幕闪了几下，恢复运作，信息从屏幕上瀑布一样滚过。
“见鬼，这居然奏效了？”斯隆妮满是狐疑地说道。克洛根人笑了，捶了下她的肩膀，“让我们看看能发现什么！”大家都挤了上来，看纳克莫·凯什操作屏幕。她不耐烦的把警告标识扫到一边。“嗯……”
“这是什么？”艾迪森问道。
“不让我进去。”
“你知道怎么使用吗？”
凯什恼怒地哼了一声，她的视线没有从屏幕移开。“紧急协议已经完全生效运作。”克洛根人摇晃着大脑袋，视线从艾迪森的脸上转到斯隆妮的脸上。“需要加森认可并授权，不过现在还没法做到。”
“她现在找不着人。”艾迪森心怀防备。
“系统可不知道。”
“你在干什么，凯什？”斯隆妮问道。
克洛根人朝显示器做了个手势，接下来她再说的话就像是在引用程序手册的话了，斯隆妮猜的一点不错。
“在整个空间站都发生紧急情况的时候，如果指挥官在一定时间内没有认可这个状态，就会自动锁定。直到事先预编程的权力协议确定的合适人员就位后，锁定才终止。”
“好的。”斯隆妮说道，“那就是艾迪森，对吧？让她来就行。”“可能吧。”凯什在研究面板，“不过程序有点特殊，找到加森之前，我们需要沿着名单找下去，把已经没有行动能力的人员划掉。”
艾迪森的把数据板交给斯隆妮。她俩看着凯什在界面上操作，指挥链清单上有六个名字依次闪过，在还没有出现艾迪森的名字之前，协议就已经产生了一个不在数据板上的名单，或者至少是降临典礼群的部分名单。
艾迪森斜视着显示屏。“等一下，”她指着文本。“这个嘉恩·坦恩是哪路神仙？”
“嘉恩·坦恩？”赛拉睿人说道，“税收管理代理总监。”
“太好了，”斯隆妮喃喃道，摇着头。“太他妈的完美了。”
他所在的休眠舱的大厅在这次“事件”中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损失，不过艾迪森更愿意把这个事件叫做“灾难”。坦恩和所有其他人都在这里，不过依然处于睡眠状态，凯什用她自己系统内的技术手段绕过了维护系统，唤醒了嘉恩——事实上她也只唤醒了嘉恩，而且活着，还能动弹。
这名塞拉睿人坐起身，感到神清气爽，可能觉得这只是漫长的休眠后所期望的正常苏醒，之后他就可以继续做个吝啬鬼，或者继续干他应该完成的工作。
听到斯隆妮的声音，他的脸色一变，他看着她，然后看着艾迪森，然后是纳克莫·凯什。他看见克洛根人围着他，不由地缩起身子。“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复活团队的人。”
“我是斯隆妮·凯莉，安全总监。”
“我们被攻击了？”
她摇了摇头，“这里发生了可怕的事故，空间站遇到了麻烦。所以我们唤醒……”她强忍着不屑的笑容才说出这些话。深呼吸，深呼吸……她稳住自己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唤醒了你。”
“事故？和收税有关吗？”他的眼睛转向凯什的方向，然后箭一样回到斯隆妮身上。这个只懂税收的书呆子在冷冻舱里来回蠕动，“这不会是个恶作剧吧……”
“不是恶作剧，”斯隆妮说道。“相信我，我也希望这是个恶作剧。”
“什么意思？”
艾迪森长长出了一口气，“现在，你是最资深的船员了，而且你要负起全部责任。”
沉默笼罩了他们，只有嘉恩傻傻地盯着她。
艾迪森轻轻笑了，“根据紧急指挥协议，联结堡号上你说了算。”
这句话他听懂了。“什么？！”
话音未落地，凯什就缓缓说道，“也就是说直到我们找到吉恩·加森，这里的一切都由你来负责。”
这个搞笑的情况并没持续多久。嘉恩·坦恩对于现在聚集起来的领导层来说是个未知的新人，而且作为执行总监，她们对他一无所知。让一名赛拉睿人和一名克洛根人走得太近……
斯隆妮实在无法忽视克洛根人语气中的威胁。
而且，她注意到坦恩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更大了，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