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汀和宁录步入酒馆,鼻端嗅到一缕醇厚的酒香。门里门外恍若两个世界,酒馆里温暖醉人,连光线都明亮了许多,如果忽略角落里摩挲得有些发亮的桌椅和乱七八糟地倒在一边的酒杯,这里甚至称得上奢华。
门畔传来淅沥的水声,这也是室内浓郁的酒香的来源,一方巨大的酒器安放在那里,它被巧妙地分为三层,每一层都有着不同的颜色,酒液沿着倾斜的口子流向下一层,最底层的酒缸内颜色瑰丽如彩虹。
“嘿我的朋友,你们来晚了。”褐发的中年男人坐在酒馆的最深处,他张开双臂迎向兰斯汀,重重地拥抱了一下。
“这你就要问问烈风河上那几只史莱姆了,”兰斯汀嫌弃地拍拍中年男人被酒气浸染的后背,然后压低声音,偷偷向宁录的方向努努嘴:“以及雪橇犬为什么游的那么慢。”
“宁录兄弟也来了?”男人的眼睛忽然亮了,像是见到了什么稀罕事物,“我又新发明了一种酒,要不要试试看。”
听到这句话,宁录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微微抽搐了一下。
“嘿嘿。”男人的脸上露出狡诈的笑容,他拍了拍手,两个侍者立时端着几个空杯子小跑过来。
他随手拿起两个杯子,在门口的酒缸面前随意地舀了两杯,随意晃了晃,将其中的酒液混在一起,然后又拿起一瓶没有标识的烈酒,直接敲碎瓶颈,往一个大的出奇的杯子里兑了小半瓶透明的酒液,又把之前的调酒倒进去,用一个盘子托着,放在宁录的面前。
宁录如临大敌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由得后退几步,直到后背抵上了大门,他一边摇头一边发出断续的声音,却因为着急而显得含糊不清:“我,我唔喝酒。”
“什么?”中年男人装作听不清的样子,说:“你想喝酒?”
他拿起托盘上的杯子,就要往宁录嘴里灌去。
“行了德谟克拉西,”兰斯汀终于看不下去了,夺过男人手中的杯子倒掉,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那个酒量,喝杯水都能醉倒,一会还要听温迪的新诗,不能再耽误了。”
“可惜了,”德谟克拉西耸耸肩:“可不是每个客人都能品尝到我亲自调的酒的。”
“那是因为他们已经吐过一遍了!”兰斯汀生无可恋地翻了个白眼。
“居然敢怀疑我的技术!”德谟克拉西悻悻地放下托盘,他走到酒馆深处的帘幕旁,猛地一拉,露出地下室的入口,五颜六色的灯光从里面透了出来。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德谟克拉西的酒会,让我们欢笑,歌唱,然后大醉一场!”
兰斯汀顺着楼梯拾级而下,一片开阔的空间呈现在他面前,说是地下室,其实这里远比“自由之风”在地上的部分更大,德谟克拉西买下这个酒馆时发现存在于地下的天然洞穴,并将其改造成了地下室,这里才是真正的“自由之风”酒馆,足以容纳数百人在里面狂欢。
“这次是什么节目?”兰斯汀问道,每次他来这里都会看到德谟克拉西的新花样,上次是假面舞会,男人们和女人们戴着面具拥在一起跳舞,外城区流民的装束配上团雀翎的面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上上次他把酒灌入开凿出的泳池,来了一出传说中的酒池肉林……
“小型马戏而已,”德谟克拉西眉飞色舞道:“这次可是有‘贵客’登门,不好弄太出格的。”
他指了指地下室正中搭建好的舞台,钻火圈的火狐,走钢丝的小猫,跳舞的盗宝鼬……确实是小型的马戏,但是足够精彩,叫好声回荡在地下室的每个角落。
席德佳•劳伦斯就在人群中拍着手欢呼,为那只走在钢丝上的小猫,她努力地抬着头,看着那只北地猫踩着颤巍巍的钢丝走过,少女橘红的长发被灯火染上一层夕阳般的色彩,琥珀色的眸子美得让人怦然心动。
果真有人的心轻轻动了一下。
兰斯汀摸了摸鼻子,目光追逐着少女跳跃的身影,轻声说:“这丫头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正是兰斯汀的未婚妻,劳伦斯主母梵尼拉睿最宠爱的小孙女,以她的身份,本不该出现在鱼龙混杂的外城区。
他的余光忽然瞥到德谟克拉西脸上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他之前说的“贵客”是谁:“老酒鬼,你故意的是不是?”
“哎呀我这不是让你熟悉一下未来的联姻对象嘛,没有深入交流的婚姻是不会有幸福的!”德谟克拉西一脸坏笑。
“她才十六岁!而且我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兰斯汀鼻子都气歪了,他锁住德谟克拉西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亲爱的德谟克拉西,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唉唉唉别动手啊,我说我说我说,”德谟克拉西举起双手,“请柬是发给尊贵的梵尼拉睿女士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你的未婚妻手里。”
“你把一个外城区秘密酒会的请柬发给劳伦斯家的主母?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也是受人之托……好吧是自作主张,”德谟克拉西挠挠头,“你知道我曾经为王庭工作吧,多多少少也算个贵族,关于劳伦斯家主母的一些风流韵事……诶诶别动手我知道你很尊敬你的岳祖母但你不能见色忘友啊疼疼疼!”
兰斯汀脸色铁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地瞪着德谟克拉西,仿佛要在这个无赖的老友身上盯出一个洞来。德谟克拉西则双手抱头,防备着兰斯汀的拳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咳咳,长话短说,总之,当年在雪原上救了梵尼拉睿的那个冒险者回来啦!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让我们尊贵的女士知道呢?”
“什么冒险者?”兰斯汀愣住了,难以置信道:“难道真的是他?”
“等等,你难道已经见过莱纳德了?”德谟克拉西也愣住了。
“我上午刚亲自把他送进劳伦斯家的城堡……”
“是了!”德谟克拉西一拍额头,恍然大悟:“能够独自穿越苍白高地的冒险者,我早该猜到他们是同一个人!”
“所以当年他和尊贵的梵尼拉睿到底约定了什么?”
“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不过我猜……”德谟克拉西刚要说什么,身后却忽然传来老人苍健的声音。
“先生们,虽然你们提到我让我很高兴,但是背后议论别人并非绅士的礼仪哟。”
兰斯汀抬起头,只见莱纳德在不远处含笑着向两人举起酒杯,按照他白天教导的礼仪轻轻欠身,道:“愿烈风环绕汝身。”
当事人居然就在身后……兰斯汀尴尬地和德谟克拉西对视一眼,同时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