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万叶最初醒来的海岸边,经过了一番搜索之后,找到了一些船舶的残骸,和一只被半埋在沙中的大型木柜。

万叶一眼就辨认了出来,那是南十字船队的船舶残骸,而木柜也是船舱之中装载的货柜。更确切来说,这些都来自于自己落海之前,与海兽交战时所搭乘的那艘商舰。

“找到这些,魈上仙究竟是要……?”

“把柜子搬回村子。”

“……”

“……?”

对于提问,魈的回答依然是言简意赅过了头,以至于让人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于是,万叶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追问——

“不,请等等,至少向在下说明一下理由吧。”

“……驱邪的仪典,需要用到柜子里的素材。”

说着,魈指了指木货柜的方向。

为了让货物即使在风吹雨淋、惊涛骇浪中也不至于污损,南十字船队的货柜都经过特殊的货物固定、密封防水的加工。眼前的货柜表面并没有明显的创伤,几乎能够断定里面的货物也应该大致完好。

然而,万叶依然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接着问道——

“可是,据在下所知,这次船队所运送的货物,都是为即将到来的海灯节所筹集的物资。而这只货柜,按照上面书写的标识,里面填装的应该是制作海灯节‘霄灯’的材料。也就是一些普通的木材、纸张、灯油、还有浮生石才对。这些,可以用作驱邪吗?”

“没错,需要的便是这些。驱邪的仪典所需的法器,实际就是霄灯。倒不如说,凡人的霄灯其由来,便是对远古法器的仿造罢了。”

“嚯噢……亦是说,驱邪的法器才是霄灯的原型?愿闻其详。”

魈的注解引发了万叶的兴趣,少年浪人他包缠绷带的手指扶住下颚,投以期待的眼神,静候魈的继续说明。

根据常识,所谓“海灯节”,乃是璃月一年一度的盛大庆典。在那一天,璃月港的居民们不仅会家家户户都奢办宴席,还会亲手编制大量的“霄灯”,并借由名为“浮生石”的特殊矿物将其放飞,同时再燃放大量的烟花作为庆祝。

除此之外,万叶对于海灯节的知识并不丰富,至于由来典故方面,也仅仅是听闻商队的头领——北斗,偶尔提到一些零散的传说。不过,眼前的仙人,其存在本身便是货真价实的“传说”,万叶认为——魈一定对隐藏于历史暗流中的典故所知甚详。

“也罢……”

魈虽然露出了有些麻烦的神色,不过经历了几日的相处,他也多多少少理解了万叶的性格。

这位少年浪人看似与年龄不符,洋溢着老者般风轻云淡的性格,实际上却对于未知的事物颇为关心。在这点上,他并没有磨灭符合其年龄的好奇心,又或者说这亦是源于漂泊旅人乐于探究的本质。

为了避免被追问个不停,魈只好认命一般轻叹一口,将自己所知之事娓娓道来:

“刚开始,璃月的海灯节,是纪念已逝的仙人。歌颂、赞扬在魔神战中飞升的众仙魂魄。同时,也是对战败魔神的怨念进行镇压和安抚……总之,是为了死者,而举办的一场祭祀仪典。现如今,和平盛世,海灯节已经沦为了普通的人类节日,纯粹的娱乐方式罢了。”

“仪典……如此说来,接下来要准备的驱邪仪典,难道……”

“对,正如你所想的那般。本质上,是同类的术法。仪典的作用是‘镇魂’,祛除魂魄中残留的戾气。邪恶的魔神,他们魂魄本质与众仙并无区别。只不过,阵营不同,理念不同,而且身为败者,他们的野心和愿望未能得偿所愿。导致魂魄之中残留了大量的怨恨和愤怒,使其盘踞于凡尘无法散去。”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将这些海灯节用的素材搬回村中,然后由我们来制作霄灯,施展仪典,驱散那些足以致病的瘴气……从而解决后顾之忧,让村民们不再患病,没错吧?”

“正是如此。”

“那么,魈上仙往年也会参加吗?海灯节。”

“从不。”

“这又为何?海灯节既是纪念仙人的节日,那祭奠的对象,对魈上仙而言岂不是昔日同僚?听闻船队的海员们提起过,海灯节上最豪华的烟花,会模仿成仙人的姿态,想必那也是上仙你的昔日相识吧?”

“哼,那种玩具……充其量只不过是人类制造的赝品,无聊无趣……勿要再多说一些无关之事,着手搬运吧。”

话到这里,魈生硬地打断了万叶,语气中掺杂着露骨的厌恶,仿佛是在说——自己对海灯节从来都没有好感一般。

“啊……可搬运……就在下二人,究竟该如何是好?”

万叶望着那一半陷没于沙土之中,体型硕大沉重,根本就无从下手的木柜,面露难色。他记得在港口装卸时,这样规格的木柜至少需要动员十多名壮汉水手搬抬。由于里面还装有易碎的灯油罐,起落时更要格外小心,借助专门的工具才可维持平稳。

即使魈身为仙人,万叶也勤于锻炼,即便能勉强搬起,可无奈二人身材都算不上高大宽阔,恐怕难以在运输途中保持平衡安稳。

“……”

所以,被当面提及了这一难题,魈陷入了沉默之中,并稍稍挪开了自己的目光。那张足以魅惑众生的绝世美颜,此时竟冒出了些许虚汗,浑身都洋溢着难掩的尴尬。看来,他一开始就对于搬运的方法,没有做好规划。

对于这出乎意料的冒失之举,万叶不禁苦笑,建议道——

“哈哈,总之,先回到村里找村长商量一下如何?让他设法召集一些帮手……”

“不,休要误会。这绝非是我的失策……!区区木柜,只要我操纵元素力,施展神通的话,想一口气将其抛向村庄,也绝不在话——”

说着,狂暴的风元素之力飞快地在魈的手心凝聚起来,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且慢且慢,在下自然明白,不过还请上仙手下留情。真要这么做,柜中的货物可就全军覆没了。”

见状万叶急忙出言制止。正如他所担忧的,即便货物经过加固,能经得起海浪的颠簸,也绝不可能承受得了元素力的摧枯拉朽。如果真采用魈的方案,别说是易碎的瓶瓶罐罐,哪怕是整个坚固的外壳都会被摔得稀烂。

“唔……!”

最终,魈还是不得不采纳万叶的建议,待两人从村中找来帮手,将整只货柜运回村落,时辰已经不知不觉渡过了正午。

午后,两人又重新回到了村子中央的枫树底下。村里的孩童们再一次聚集了起来,环坐到万叶的身旁。不过这一次,魈没有再独自攀上枝头,也同样被孩子们簇拥在了其中,这使得原本就不善言辞的仙人,一脸都挂满了坐立不安的神情。

货柜已经拆开,经历了沉船和漂流,里面填装的货物难免会有一些破损,不过好在村子的规模不大,安然无恙的素材已经足以为每家每户都制作霄灯。

“……像这样,按照步骤加以编织外壳,和之前准备好的底座,像这般组装起来……便大功告成。”

魈一边认真地讲解制作的方法步骤,一边用于演示的霄灯也已经编织完成。他编织的过程中手艺灵巧,完全不像是从不参加海灯节的外行人。

“哇~~好漂亮~~!哥哥真厉害~~!”

怜心欢快地接过魈所递出的鲜艳霄灯,将它托在手心高高举起,一边赞叹一边露出灿烂夺目的笑颜。而周围的孩子们,也随着怜心一起发出欢呼,向着魈投来了崇拜和羡慕的目光,更有些孩子,已经抓起了制作的材料,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

接下来,孩子们便依样画葫芦,遵循魈所演示的步骤,专注地开始了霄灯的制作。由于是第一次编制,大多孩子都显得生疏,所以途中遇到不明白或遗忘的步骤,他们都会向魈询问。而魈表面上冷言冷语,教导起来却是认真严谨,不厌其烦。

“嘴上虽说‘从不’参加的海灯节,可编制霄灯的手法却是这般娴熟,不愧是璃月的上仙,除枪法之外也是这般多才多艺,再下甚是佩服。”

眼前有些出乎意料的光景,让万叶微笑着送上夸赞,可这却让魈不经意地蹙了蹙眉。

“适可而止吧……还是和昨日一样,直呼我为‘魈’便可。不知为何,从你口中说出的恭敬言语,反而让我觉得遭人调笑挖苦,浑身不自在。”

可不料,听到魈的这番话出口,万叶就立刻挑起眉头,就连笑颜之中也掺入了几许俏皮。

“果真可以?让在下这等手下败将直呼名讳?况且,在下只是凡夫俗子,不会显得太过僭越?毕竟,昨夜在下妄图高攀仙圣,最后却技不如人,实在是没有颜面——”

万叶这一番装腔作势的拙劣演技,让魈更为不耐烦地咂了咂舌。

“啧……啰嗦,我说可,便可。”

“那真是倍感荣幸,没想到,在下也能与声名显赫的‘降魔大圣’结为挚友,实是让人惊喜交加。那么,为了庆贺这份难得的情谊,就让在下赋诗一首,以作纪念。嗯,让在下想想……第一句……”

“等等……!勿要得寸进尺,我只是容许你称呼我的名讳,何时应允做你的友人?”

“诶?并非如此吗?如果是在下的家乡稻妻,熟人之间直呼其名,便是彼此亲密无间的象征啊。况且,之前,我们不是约好要在比试之后成为友人的吗?”

“这里是璃月……!何况根据约定,你要胜我一局才作数不是吗?”

“确实,哈哈哈……玩笑罢了,在下自然记得。”说到这儿,万叶顿了顿,他收起恶作剧般的笑脸,换以认真的目光凝视魈的面孔,用严肃的口吻继续说道——

“不过,在下并未认输。如果还有机会,在下定会从你手中拿下一胜,届时还请多多指教,不要‘手下留情’。”

“……”

这一回,面对万叶的挑衅,魈并没有像前一夜那般,立刻不屑一顾地给出“狂妄”的结论。他沉默了片刻,将视线投向头顶被赤色染红一半的树梢,像是在挑选合适的话语,最后如是说道——

“昨日一战,决胜的关键……便是那最后的一斩。挥出那剑之时,你似乎在寻求遥远又不可触及的幻影,招式之中夹杂着焦虑和急切……就凭那样拙劣的剑斩,绝不可能触我分毫。”

“啊……”

魈的这番点评,让万叶不禁睁大了眼睛,漏出一声惊诧的轻叹。

“怎么?为何摆出怪异的表情?”

“不,没事,只是有些超出意料。”

“为何?”

“在下原以为,魈你是根本不会留意对手,只会潜心自我钻研的类型。”

这回,换作魈表露出和方才的万叶如出一辙的神情了,就像是“自己的本质被人看透”一般的惊讶。

“确实,我……不否认。在交战之中,我从不会关注敌人,甚至会竭力忽视对方的一切。只要专注于进攻,心无杂念,便可看破弱点,给以最为迅速而致命的一击。但是……”

“但是?”

“那也仅限于不堪一击的杂兵,彼此实力伯仲的话,便免不了短兵相接,见招拆招。届时,纵使我心有万般不愿,对手蕴含在招式中的喜怒和心绪,依然会被动地沿着相碰的兵刃传达过来。”

“原来……如此。”

关于这套理论,万叶感同身受。倒不如说只要是习武之人,都一定会有类似的感触。无论是何种武术,一招一式之中都难免承载着出招之人的情绪和愿望。高手过招更是如此,善于读懂对方情绪的那一方,便可预先猜测对手的意图,从而占据主动权和优势。

“那么魈,依你所见,在下的剑术……究竟该如何修炼,才能触及仙圣神灵的境地?”

“习武之道,自古以来就无捷径。欲胜强敌,必先修炼体魄,钻研招式,累积经验,这些都缺一不可……不过,如此粗浅的道理,想必你应当心知肚明。如果说,你的剑法还存有缺憾……”

“在下剑术所欠缺的……究竟是?”

话到关键,万叶的视线变得殷切而炙热,而魈却只维持静如潭水的目光,一边承受着这股热力,一边用淡漠的口吻继续答道——

“不……确切而言,你并非是‘欠缺’了何物,而是对自己的剑术存有‘疑念’。据我所见,你大概是曾经目睹了超凡入圣的强敌,从而动摇了自身对‘武之根基’的信念。抑或说是,忘记了初心。”

“根基,初心……”

万叶默念着这两个词,开始在心中重新审视学习剑道的初心,以及长久以来所信奉的理念。

与其他的稻妻武士不同,万叶练剑,并不奢求名望,也非追求纯粹的武力。对他而言,剑术本身就和诗歌没有区别,他所追寻之物,乃是蕴藏于招式之中的“意境”。

世间诗歌多为述景抒情,一词一句都赞颂自然,以文字韵律来描绘一幅虚幻的画卷。而在画卷之中,又掺入诗人独特的感触和心绪,以此将诗人的情感赋予自然,从而体现诗歌的意境。

反观万叶剑术亦是如此,一招一式都归于自然,以挥舞刀刃来描绘一缕流风的旋动。而在流风之中,又承载自身遵从的道义与信仰,以此让武士的信念融入自然,从而营造剑术的意境。

只不过——过于追从自然,让万叶的剑招太过自由不羁,缺乏正统剑道的魄力,如此一来,真的能够触及武艺的“至高领域”吗?真的足以挥出那“无念无想的一刀”吗?难道……自己不是从最初开始,就选错了道路,失去了攀登巅峰的资格吗?

在目睹了雷神那极致的一刀之后,万叶不禁陷入迷惑,对自己的剑术产生了“疑念”。

万叶一边深思,一边不自觉地将手探入怀中,并从衣袍中摸出了一枚“神之眼”的空壳。之所以说是空壳,只因那“神之眼”的宝玉中空空如也,透明而空洞,不含任何光辉,也找不到元素的纹样,只是一枚黯淡的无主之物。

“这是?”

眼见万叶的举动,魈不禁开口问道。

“此乃……在下挚友的遗物。他违抗雷电将军下达的‘眼狩令’,最后遭到神罚,死在了将军的刀下。

他一生追求的武道,亦是雷神所展现的武艺极致。最终,他以肉身承受了梦想的终点,而在下……也见证了那一时刻。所以在下……不禁憧憬那时所见的光景,那抵达神域的极致一刀……无想的一刀。如果在下,也能模仿那一刀……”

“哼……”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万叶惆怅地诉说过往,却换来了魈的一声不屑的轻哼。紧接着,对于万叶心中所盘踞的迷茫和意念,魈轻而易举地给予了简洁的否定——

“多此一举,就算不加模仿,你的剑术,也已具备抵达神域的潜质。”

“——!”

“尤其是在花田之中,你所展现的剑招。那不含丝毫杀气和敌意,将自己完全融入天地之间的剑斩,哪怕是神灵,都不见得能够轻易抵挡。但昨日夜里,你的那一刀又算什么?唯有剑速毫无意义地加快,原本的优点荡然无存,如此粗劣而笨拙的模仿,又如何与自然融二为一?”

“可是……在下的剑招,与雷电将军的一刀想比,无论是招型,还是施力的原理,都截然不同,如此迥异的理念,真的可以企及那至高的境界吗?”

“多此一问,正所谓万武归宗,无论何种兵器,何种流派,只要不断研磨,最终都将到达同样的归处。你的烦恼和疑虑,只不过是在让自己多行弯路,无聊至极。”

“无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无聊吗?哈哈哈哈——是吗……无聊吗……”魈这一席不屑的定论,明明像是在奚落,却不可思议地没有让万叶涌现丝毫的厌恶,反而觉得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变得无比轻松舒畅,以至于让他爆笑出声来,甚至连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有何可笑?”

“哈,哈哈……不,不……嗯……那么在下该如何是好呢?”

“简单至极。与你所畏惧的强敌一战,拔剑对峙不要逃避。哪怕对手是至高的神灵,你也必须竭力而战。只有从正面接下她的一刀,才能真正解读其中所蕴藏的极致之‘理’,从而踏入与之角逐的领域。”

听似蛮勇无谋,但万叶却能清晰感受到这番话中承载的分量。眼前这位仙人,千年以来一定便是如此贯彻的。魈的敌人往往都具备了比肩“七神”的力量,但他却从未畏惧,亦从未退缩。所以,才练就了如今这登峰造极的本领吧。

虽说魈平日里不通人情世故,但唯独在对于武艺的见解方面,想必世上没有几人可出其右。

“……原来如此,与那一刀……正面抗衡吗……”

万叶自省过往,他确确实实在雷霆的面前胆怯了。离开稻妻之后,他一路走来自恃风雅,四处颂诗巡礼高歌……到头来,或许只是在一味逃避。

而如今,他更是妄图单凭记忆和想象,去触及神灵那千锤百炼的至高之境,这无疑是在痴心妄想自欺欺人……又或者说——只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永不归乡,忘却过往的借口罢了。

魈毫不留情地从正面点醒了这一点,让他记起了稻妻的纷争尚未平息的事实。在那遥远的故乡,亦有深陷泥潭的友人,等待着自己的仗剑驰援……

“魈,多谢了。”

“………………?”

大概是完全没有料到万叶的突然道谢,魈愣了一愣,反问道——

“为何谢我?我刚刚那番评论,毫无风雅可言不是吗?在你看来,难道不该是‘木头仙人又在强人所难’?记得几日之前,刚刚来到村子那时,你还称我此类言论让你感到烦闷不堪。”

“哈哈哈……确有此事。不过,今日倒是恰恰相反。魈上仙的一番教诲,实在是令愚钝的在下茅塞顿开。何况,能够如此敏锐地读透在下深藏的烦恼,刀中的迷茫,并特意说教来为在下排忧解难,可见上仙比起几日之前,处世之道有了十足的长进,已不再只是‘不通人情’的木头仙人了。如此一来,在下又怎会感到烦闷呢?”

“嘁……果然,人类的情感……难以理喻。还有,勿要误解,我这番话,绝非是为了给你区区凡人排解烦恼……!只是昨日那拙劣的剑技实在是不堪入目……!”

就在魈愤愤不平地想要解释什么的时候,怜心就好似看准了时机一般,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打断了魈的话语,并炫耀似地向二人展示手中编织好的霄灯。

“呐!呐!哥哥~~!万叶~~!看看怜心的霄灯,做得怎么样~~!”

“噢!这霄灯的造型实乃精致——”

“不行。”

正当万叶想要夸赞一番,却被魈唐突地中途打断,

“魈,对待孩童,你的说法好歹温和一些……”

魈压根没有理会万叶时机精准的诟病,只是默默地接过怜心的霄灯,仔细端详一番过后,继续毫不留情地展开批评。

“灯罩和底座之间编制的不够牢固,浮生石安置的位置也松动偏移,这样的霄灯,可能放飞不久便立刻散架。”

“呜~~果然不行吗……好难……”

“哼……轻言放弃还为时尚早,这些错漏都不碍事,你只是没有掌握要点,我来教你如何补足加工。”

“嗯啊~~!”

万叶从一旁注视着重新投入霄灯制作的二人,心情变得无比畅快。事实上,自从挚友逝去那日开始,万叶的心结就从未解开。在“稻妻”被幕府军追缉逃亡的日子自不用说,就算加入了南十字船队,来到璃月之后,梦魇一般的烦恼也从未散去。

无论是在船舶的观测台上,或是登陆璃月的港湾,万叶的心头总是被一股茫然和孤独所笼罩。无论和周遭人的关系如何融洽,现实也在不停提醒他——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但是,要问他究竟该去往何处,又该做些什么,他却迟迟无法得出答案。

不过,经历了这几日的遭遇——海中落难,被魈所救,与他相处,败于他的枪下,今日再聆听一番评述,竟让万叶心中的阴霾,仿佛也散去了大半。

虽说,未来依旧是前途未卜,故乡稻妻也依然深陷动乱战祸,但万叶似乎抓住了一些解决事态的设想和“触及神域”的线索,同时也涌出了想要探究“真相”的念头。

不过无论如何,他接下去应该做的,应该下定决心的便是——回到稻妻,直面神灵,以尚不成熟的一刀,去做自己未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