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叶达尼娅自带的魔法口袋，旅行得以轻装启程，但为了避免万一因为颠簸，兔子精扑过来又让给这魔女的魔法回路失能，落座后众人便赶紧把行李箱都取出来放架子上。
“天都黑了……肚子好饿。”
抢着坐窗户边的小益已经失去了刚上车的新鲜感，闷闷不乐地踢了踢对面芙蕾雅的鞋。
“喂，脚放老实点！”
哈娜妮刚喝止小丫头，就听见女爵和魔女那边也发出了饿肚子的声音，火气稍微下去了些。
“话说，这晚上的班列，挺空的啊，都没见推着小车兜售零食的乘务员什么的……”
吐槽着，叶达尼娅翻了翻她口袋里的存货，但从她的表情看来，基本上都被她斜对面的这只大蛟给清干净了库存。
“毕竟夜间班列，今天的乘客也才我们几个，不过有餐车，虽然比较贵就是啦。”
哈娜妮正苦笑着为自己这准备欠佳的行动开脱着，小益就已经在边上咿呀哼个不停，还不耐烦地用犄角在呼出水汽的车窗玻璃上画起像是鸡腿之类的简笔画来。
“干嘛啊你！”兔子精也不好去捏蛟龙的犄角，只好搂着小丫头的肩抖了抖，“干妈的精油可不便宜啊，保养好的犄角，就这么糟蹋？”
“想吃肉……”
“虽然贵，但应急嘛~”芙蕾雅把看起来要体力不支的小益抱到自己怀里，“你看，小益她平时，午时吃饭……午时两刻就又饿了的。”
“她这不科学的饭量，我还得掂量一下自己的钱包哦……都变这么一小只了，可胃口怎么还那么大啊。“
兔子精满不情愿地抱怨着，但手已经开始去翻荷包了，窝在芙蕾雅怀里好像岌岌可危的小益也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偷笑着自己装可怜成功。
“先声明，我这里就只有二十两银票的现钞啊，还要留一半明天吃早餐的！”
“你不是说，到那边有人接应的嘛？”芙蕾雅问。
“就是，人家请你过去旅游，可不得给咱们都安排好咯？唔！”
小益也精神了过来，但被她干妈用红色的眸子一瞪，赶紧又把脸埋回芙蕾雅胸里。
“又不是你挣的钱，少啰嗦几句！”
“好啦好啦，干妈快去快回！多带点肉……不要米饭都可以的！”
看着小益的那得意的样子，兔子精是又气又笑。
“啧，你不吃米饭，我还要吃呢！”
在拉开包厢门之前，又跟芙蕾雅抱怨道：“你也别太宠着她啦，一有什么事就躲你那边……真是的。”
“我这儿还有点零钱，”叶达尼娅跟着跑出包厢，关门的时候还布置了个守护法印，完事回过头来看着兔子精背对着她，“咋了？”
“怕看着你画的魔法阵，效力会打折扣啦。”哈娜妮喃喃地抱怨道。
“也就是个被动的预警法印而已，这满是电气线路的火车上，我也不敢设置啥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啦。”
“之前从凉州过来的时候也这么画的？”
“差不多，但我简化了一些。”
“魔法阵还能简化的么？”
“本来就不需要太严谨，只要施法者知道意思就行，”魔女整理着裙子上的褶皱，看着法印的荧光褪去，才跑到兔子精这儿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最近学了不少东国文字，单个字符就能涵盖足够的语义了，比诺登堡那套抄袭灵族来得简练些。”
“你这……有点像那帮炼丹的化学家们祈求锅炉别爆炸时画符的感觉了。”
兔子精随口一提，反而勾起了身后这位魔女的兴趣。
“就理学院的那些穿着黄大褂（道袍）的家伙？”叶达尼娅一路小碎步跑上前来跟哈娜妮并排挤在这狭窄的过道上，“还以为你们这两家都不搞啥封建了的。”
“嘛，他们也就是图个吉利而已……乱塞东西进反应釜之类的，该炸还得炸，”哈娜妮稍微侧身，免得把路全给堵着，“实验室安全可没法靠那几张黄纸来保障，况且这种易燃物，现通常也就贴在他们喊成炼丹房的实验室门外啦。”
“让我想到诺登堡那些掌握不来魔法，就跑去转眼炼金的呆子了。”叶达尼娅的语气听着像是有些失望，“结果很多人啥都琢磨不出来，为了留在奥术学院里，就找我们借各种一次性的魔法阵来作弊。”
“毕竟都是普通人，没法凭空让纤维素的燃点提高个几千度什么的。”
“这个你放心好啦，西国最厉害的术士也没那么邪乎……其实，我也经常怀疑，我们那边，单纯靠的魔法的这条路，是不是也已经走到头了。”
聊着，二人的肚子都叫了起来，于是相视一笑，赶紧往餐车那节车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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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由于整趟列车没几位乘客，餐车这边的灯都没有开。
叶达尼娅刚打算违例施展照明术，有夜视能力的兔子精就准确地找到了灯的拉绳。
“嗯？谁把灯打开了！？”一个胖乎乎的乘务员眯着眼睛缓了一会儿，先见了个子高一点的叶达尼娅，发觉是个西洋人，正打算骂脏字，却再瞧见旁边穿着军服的兔子精，立马嬉皮笑脸了起来，“哎哟，我当是谁呢……督尉大人这是肚子饿了？”
“之前检票的时候不是说，顶多喊我长官嘛？”哈娜妮咋了一声舌，皱着眉念叨到，“一口一个‘大人’的，啥破习惯啊？时代变了，没啥高低贵贱了！”
“嗨哟，我们这毕竟是经常往交州那边跑的车嘛……开船的那些军爷……呸呸呸，那些礼部的官员脾气比较大，您又不是不知道。”
“我这会过去，就是收拾收拾这些只知道跟外商船队客客气气的前朝余孽的！”
“哟嘿，那可得好好收拾收拾！”乘务员带上围裙和袖套，把白毛巾用力的甩到肩上，“这帮混球啊，那是一个比一个坏！你们当初咋没把这些垄断通商口岸的家伙都给用大炮给扬了呢？就他们那些比俺爷爷年纪都大的木头船，神气个什么呢？”
“当时不是想着……内战已经死够多人了的嘛，而且他们也没站队，就和谈了……而且我们兵部本来负责的基本都是在北面对付夜叉什么的，会水战的没几个，学部那些羽龙人当初又……唉，我说这么多干嘛，”兔子精耷拉着耳朵，指了指灶台后边的冰柜，“所以，你这儿还有肉菜没？”
“有是有……但，实际上不愿意太您在咱们这儿用餐啦，”刚睡醒的乘务员还有些点头哈腰的意思，听见哈娜妮嘶了一声赶忙挺直腰杆说话，“哈娜妮督尉，您看这价目表嘛……比外面贵个两三倍，而且咱们这边也没法给你们打折……要不，等停靠下一站的时候，我下车看有没有卖夜宵的小店？”
“我闺女之前没吃饭，再贵，也不能让小孩子饿着是不？”说是这么说，但哈娜妮拿到价目表的时候还是磨了一阵牙，“好像……是有点夸张，不过不能苦着孩子嘛……毕竟已经吃这么多苦头了。”
“啊……那是当然，早就耳闻过督尉收养不少战争遗孤的，今天算是亲眼见到了……您这真是比亲妈还亲啊！”
“你这，不会说话就别多嘴！”
“是是是……我这就去开灶台烧水，但蒸汽什么上去还要点时间……毕竟现在都电车了，不让用明火……那边有几盘点心，二位先慢用。”
“点心不收钱的吧？”叶达尼娅赶忙问道。
“那个不收钱，本来就是招待乘客的小零食，”乘务员说着，赶忙压低声线，“但二位也别吃太多，那些东西都挺干的，凉开水都解不了渴！好像是瓶装水商家提供的……”
“啧，这帮家伙……可真都是群天才啊。”
看着包装里面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脆片，哈娜妮不由地捏了捏鼻梁，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嘀咕道：“联席会议一直说要规范市场啥的……结果这群人，当年拟定作战计划都挺麻利的，结果国计民生的问题上就各种犹豫，跑去请教那些儒生，不敢大刀阔斧的搞改革……估计这物价政策一直没下来，也是被户部那群代表给耽搁的吧？等忙完这阵，得参几份报告上去怼一下老领导们了。”
“话说，您赶得急，要不现在就先点着单？我提前拿出来化冻，省的给人孩子饿坏咯。”
“嗯，那……这几个肉的卤味……都来一份吧？热一道……怕小姑娘闹肚子……然后肉丸子鱼丸什么的，”在菜单这边勾了一列，哈娜妮又取了张新的来递给叶达尼娅，“你两个有什么想吃的么？”
“不用了，按你的来……不过，你不给自己点？”叶达尼娅嘀咕道。
“蔬菜什么的在这上面吃，更划不来啊！”哈娜妮把纸笔塞魔女手里，“赶紧的，选几个，凑满二十两的，我也懒得收零钱什么的了……零零碎碎的万一不是交州的银票，到时候下车兑换还要被扣不少手续费的呢！”
“呃……银票，还不通用的么？”
“毕竟钱庄还在那些财主手里啊，而且各州也是管各的……唉，当时想着早点和平，过几年或许就彻底统一了吧……欸！鱼虾什么就算了吧，下车到海边吃新鲜的多好？”
“就是，下车去吃新鲜的，这些鱼虾常年都没什么人点，”听着兔子精的抱怨，临时充当伙夫的乘务员胖小伙也笑着吐槽到，一般都是冰柜里冻半拉月甚至半年的，就那些肥头大耳的老财主是尝不出来……不过我倒是可以再给你们推荐俩菜……不像包子丸子卤味什么按个或者卤味什么按份量来，我能给您加点肉之类的。”
“那就麻烦了。”
叶达尼娅把菜单递过去，乘务员笑嘻嘻的跟兔子精督尉点了点头，刚准备解说哪几个菜他方便做多一些，结果看着两张表格上密密麻麻打着勾，立马倒吸一口凉气。
“您们……就四位吧？点得会不会已经有些多了？”
“我家丫头吃得多，这你就别担心啦。”哈娜妮敲了敲笔杆，“反正帮忙凑够二十两的吧？”
“好嘞，让您破费了……”乘务员刚要把点单的标签贴冰柜门上，又啧了一声，“哎哟，但您点的都是荤菜呀！那位小妹妹……貌似是鹿妖？吃这些……不会不消化么？”
“完全不会，她挺喜欢吃肉的！或许她是麒麟种呢？”
“哎哟，那督尉您可又捡着宝贝了诶！”乘务员用肩上的毛巾用力地抹了一把脸，“我听说，麒麟都是聚宝盆的！您下辈子指定能发达的！哦……不对，您做这么多好事，肯定是荣华富贵啊！”
“开玩笑而已啦，”哈娜妮尬笑着捋起耳朵来，“我都没见过麒麟什么的……那东西就是传说啦~（而且，哪来什么下辈子的，我起码就不信这套……这辈子先收拾完那帮臭虫，或许未来降生到这片土地上的孩子们能少受点罪吧……）”
“但那头发颜色的确少见哦！反正不会是什么普通妖精……啊呸……绝对不是一般人！就不挑吃的这点，那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鹿精！虽然现在不鼓励修仙啦，但她绝对……”
见乘务员有些太过关心，哈娜妮才意识到自己多了嘴，因为之前自己亲自收养的也是几个无肉不欢的狐妖猫妖，下意识没发觉小益现在的身份，只能想方设法瞎糊弄过去。
“而且她鹿妖小孩嘛，还没到断奶的年纪……我这个兔子精，又是那种没有对象在身边，就不会发育第二性征的物种，哪来奶水给她嘛……所以，让她多吃点肉，也算营养一点吧？”
“哎哟，那还真是……咱们车上，东西都不太好……怕给小孩给喂坏咯，也不敢准备啥婴幼儿食品的……”
哈娜妮这通胡诌，确实弄得灶台旁忙活个不停的这位稀里糊涂的，叶达尼娅也在旁边乐个不停。
“难怪，羽姬都怕在你旁边呆太久……怕给你弄得来了生理期，她还不知道怎么作是吧？”
“去去去！提她干嘛？”兔子精装作一脸嫌弃，但耳朵却红了起来，“当初也是为了给她个快要到报废日期的人工智能助理一个名份才答应的……谁知道她通过学部几位生物机电的大佬一通操作，搞了套仿生神经元，这下就还真能陪我到老了。”
“我看羽姬挺好的，任你跟我们几个扎堆都不吃醋……咳，这个零食是有点咸啊？”
“齁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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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她俩不会丢下咱们不管了吧？”小益脱了鞋站在椅子上，瞭望着远处翻着星光的河面，“出去好久了……唉，果然大家都不在了么？”
“可能是因为没啥乘客，所以餐车那边没开伙吧？再等会儿？”
抚摸了两下，芙蕾雅又拿出小梳子来给小益打理着有些分叉的发梢，但小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刻跳转回来对着毛梳嗅了一阵。
“应该是干净的啦……有味道？”
“有芙蕾雅的味道啦，但不讨厌，就……”小益咬着手指思索起来，“感觉……好像……”
“怎么了？”
“这个，用的是……海里的鲸须？”
“好像是吧，”芙蕾雅把有些像毛刷的梳子翻过来，打量起已经有些淡去的施瓦茨贝尔格纹章，“捕鲸，在西边是一项重要产业……而且自从煤矿减产以后，工业都依赖它们了。”
“但……它们其实比煤少的多……”
看着小丫头低着头有些情绪低落，芙蕾雅赶紧把梳子收起来，“我也是没注意啦……等学成以后，我把这边的技术带过去，或许就能让他们少捕点鲸鱼了？”
“家里人……好久以前就跟我说过……地上跑的家伙们，在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以后，反而会变得更不节制……烧毁山林、掏空湖泊……”
“哈娜妮她们的族人应该不会那样的吧？”面对小益的地图炮，芙蕾雅苦笑着，但确实理亏，“我跟叶达尼娅过来的时候，在她老家短暂停留过，沙漠也被她们兔人变成了绿洲的呀~”
“唔，但是兔人不就是被你们撵到原本你们以为用不上的‘Reservierte Bereiche（保留地）’去的么？”
女爵还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当面提及过这个词以后。
正当她稍微有点后怕跟这个蛟龙丫头的心灵连接的时候，包厢门被敲了两下。
“咳咳，你俩刚刚不还腻歪在一起的嘛，”虽然包厢的隔音效果不错，但对于兔人的听力来说就有点形同虚设了，“这怎么了？突然提到我老家？然后就这样僵住了？”
哈娜妮和叶达尼娅各自拎着两提竹饭盒进来，小丫头闻到了肉的味道，都忘记穿鞋就凑了过去，结果被她干妈一咧嘴就又给吓了回去。
“也没什么啦……只是突然提到了我祖上那些人犯下的确实洗不掉的罪行。”
“我们那边应该没蛟龙这个物种的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叶达尼娅把一笼笼的蒸菜放到展开的折叠桌上，“哈娜妮的老家，沙州？还是说……已经被普萨基王国霍霍成荒漠的草原？但……也都应该没它们的踪迹才对吧？”
“直到大概一百多万年前，那些地方都是浅海啦……沙州那边也有不少大型海洋爬行动物的化石，不过……刚刚你们说什么保留地？那个词就在施密特人跟我祖宗签的协议里提到过的吧？”
说话的同时，哈娜妮拦住了小丫头正去抓肉包子的手，又拿出湿纸巾来给她先擦了擦脸。
“刚刚就是这个毛梳子，因为刷毛是鲸须……”
“也没有不开心啦，其实我难过是因为……从车外的那些河流里都感觉不到同类了，稍微有些寂寞吧？”小益揉了揉眼睛，然后笑嘻嘻地坐到餐桌前，“干妈，我可以开动了吧？”
“嗯，但慢点吃……”哈娜妮最后一个音节还没发完，小丫头立马把最近的几个肉包子和一盘红烧狮子头囫囵吞下，让她这个不吃肉的兔子精也稍微咽了下口水，“我说，稍微嚼一下吧？”
“唔，怎么一桌子都是荤菜啊，干妈不吃？”解决了几个蒸屉，小益才发觉她干妈只是微笑着坐在门边的位置，“还是说……那边只有肉菜啊？”
“我不太饿……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但我记得……兔人不是晨昏觅食的嘛？”小心翼翼端着碗米饭的女爵回忆起前不久看的闲书。
“那是一般的兔子精……”哈娜妮抱起膀子，很不耐烦地把芙蕾雅的话给挡了回去，“而且也是因为沙漠里面，白天太热，还要躲避掠食动物，所以才养成的习性……又不是不能改，真是的……”
“那个啊~”叶达尼娅凑到小益耳边，“你干妈她怕你饿着，没买自己的份，这一桌就是她掏空钱包给你买的啦~”
“啧，瞎说什么？！顶多是现金花完了而已，又不是没带折子！”哈娜妮傲娇地说着，取出两坨棉花来把耳朵堵上，“先睡了，你们吃完记得去还饭盒！”
“唔……”小益掰了个包子，肉馅吃掉，然后把面皮放哈娜妮的脸上杵了杵，“哈娜妮妈妈也吃点吧？从中午到现在，也没见你吃东西的。”
“没事，我两三天吃一顿的时候都有，这点够你吃的吧？”兔子精正要叹气，结果嘴里就被一团热乎乎的包子皮给塞满，“呃嗯！你差点给我噎死！行行行，我吃……我吃，我有手的，别塞了！”
“嘿嘿，干妈肯定不会噎着的，人家挑着你呼气的时候才塞的~”小益盘主动蹭起哈娜妮的脸来。
“呼完难道不用吸了啊？！还有，别蹭了……我没你那超空间的消化道，得嚼几下才咽的下去的，而且不怕你那犄角又蹭着我了，减你修为的啊？”
“在海边吃几顿好的就补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