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见缓,迪卢克独自一人驾行马车通过石门桥,即刻前往望舒客栈的途中。

湿哒哒的外套换上同款色的雨衣,拉上帽兜,帽檐下的红发正下角,牛皮手套攥握着马缰。一匹壮实的劳动牲口托一车货物在泥地里行路,毫不见吃力。或许是因为迪卢克在思索事情。

女仆长没有陪同,因为生怕小鬼头借刚点燃不久的火种闹事。孩子的天性即使如此,所以严加看管是必要的,而同时为了保护大少爷来之不易的教育成果,迪卢克二话不说肯定了女仆长请愿留下来照看的任务——作为零时家长,看管这个闹腾技巧丰富的小屁孩。

至此,迪卢克又回到了扮演运输工的角色情景中……

自然,当家的亲自运来老主户们进购的原酿,好比亲上加亲的热络关系。只可惜迪卢克不属于这类嘻嘻哈哈的生意人。再者说,往日负责货运的也不是自己……照这个行路速度,不紧不慢的话,预计能赶上午饭时辰。

迪卢克右手离落缰绳,怀里的一张纸条浮现。

上面记述的不是寻人路线图,当然和店铺名联系此人是做何生意的也无半毛钱瓜葛——纯粹的潦草涂鸦,加上安耐不住传达的激动心绪综合而成。

「小鬼想把货寄给“妖怪”,某种意义上恰如其分。」

看不懂能怎么办?

收起来,等遇见长相差不多的“妖怪”拿出来比对一下再说吧……迪卢克双手缰系皮绳,他在思考其它问题。

暂且不论小鬼为什么多次找不到捎货的人,因为明眼人看都看得出他们讨厌的不是寻人本身,而是小鬼头不谙商业社会的规则。

小鬼头对女仆长说出替他找人的三点要求

第一:为人不可结党营私,和官家搞私相授受的关系。

第二:要一脸正气碰到邪恶之事,作坚决斗争。

第三:光有男的不放心,说不定是个表面文章的行家里手,所以要有个陪同的女眷。

女眷……迪卢克当场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三条第一件除外,其后两项条件不仅漏洞显眼、况且拜托别人却提出苛刻的要求……怪不得臭小鬼老在这地方像个吃饱饭没事做的阔少那样闲溜达。

放弃回看之前的录像,迪卢克调出蹊跷的一段影像开始推敲。

那是自身的神之眼不起作用后,他利用打火石和塞得满满的带有酒精的棉絮,将水袋引燃的画面。但调查的部分在更后面。

「问题在于雨势没有压低火源,反倒助长了燃烧。而且……」

而且大雨击打路面飘动水袋共燃,早已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现象,而是凌驾自然规律同元素触发形态的全新一种未知的力量。

「就像神喝的醉醺醺,趴在桌上流口水。」

没有情报的线索,光靠说胡话得来的讯息只会起误导作用。

可自然规律本身没破坏,多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张张映像深刻的静距离视图告诉迪卢克真相离他多远。

像是被隔断了一样……

元素力可能也是如此。中间缺少了必要的环节。如此重要的点线落实含糊的话,内容被随意置换的可能性增大。得出的结果,正确的东西以错误的形态得到公认,而对错误的东西,人们抨击它的理由将可笑般地以结果论。

到那时,还有什么正义可言。

「关键有什么东西把元素力封印在瓶口。」

迪卢克回头看了眼无瓶塞的水袋。

因为塞子将瓶口堵住了,所以内部流动的甘露一滴也渗透无门。

路行径到临河的沙滩边,天空的白昼多了数条夜空的特征。非但不可思议的现象层出在雨水飞驰的路延小巷、瀑布碶牐、滨海木桥的角角落落,本是积雨云的天气应灰蒙蒙的才对。可是……一道雷元素能量噼啪噼啪地在湖岸对过的芦苇丛闪耀。

「雷元素?」

没错,迪卢克穿行在雨雾迷宫中的鹰眼完美地捕捉到了一线有意义的线索。

驾!

「……。」

双手没有接到快马加鞭的口令,马车徐徐如引路人那样走的很慢同时也很稳。

原想快速去荻花洲查看雷元素产生的第一现场,搜寻元素之力发动的前提、攻克元素启用受阻的疑难等等。但现下由不得迪卢克随性使之。因为他看到了叫人惊厥的一幕。

右前方,很醒目的一群老熟人和自己拉货的马车相向而行中。

它们排着整齐划一的一字纵队,不押韵不平仄的脸色表情、从高到矮,步伐精简不留空挡的视死如归的冰凉气息,犹如赴刑场受死的豪杰。可对方这一个个持刀抗枪手拿魔导书籍的家伙们,你说它们散发的魂性堪比英烈?还是见人就砍的兽性猪狗不如?

总之,老朋友见面对于“爱打招呼”的迪卢克来说,相当于平日找练刀的靶子轻车熟路。

但目前不是时候,也不在状态。

特别在于迪卢克觉察到它们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基点后……警惕意识迅然拉响警报,危险系数告诉他按兵不动是明智的选择。而这些外貌雷同的“假朋友”,骗不了迪卢克的鸷目。

安全起见,迪卢克拉低帽檐蜷弓起后背装成一名送酒的普通老汉。

虽然这一路地摊货犹存,可摊主商贩亦不见人影。尽管执着一探起因的毛病他很早就烙下,导致熟视无睹逐渐陷入未知。不过,真相就是需要有人去调查、去刨根问底。

马车很快的跟这队怪物擦肩而过,迪卢克挨个洞悉它们无精打采的凶狠气场。精神萎靡,但暴徒的野性难驯。表达的即是此意。

挨到倒数第二个暴徒,拿棒槌的黑色毛皮瞳心无物,只跟随队伍前进。

最后一个,迪卢克与其背离背的错过……

一瞬容不得犹豫,迪卢克双腿发力借缰绳后拽压低背脊,马失前蹄高高崛起,他身体的全部气力着点于踏脚凳的四十五度。仅仅一兮焉的功夫,原位就结实地穿插两支火矢伺候。瞄准之精密,引燃的地方是填满棉絮的裂纹口。火苗不留情面的将昂贵的牛皮坐垫烧个精光。

待迪卢克翻身四肢着地,天门前一柄大斧的第二刀,即刻迎头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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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前。

——我说你的河蚌价高的离谱,你瞅瞅哪家卖的海鲜比天王老子还贵!

——蛤?!你讲蛤??!呃耳背、听不见!!你继续叨咕叨咕看呃听得见蝉儿叫?!

——你、你……!我今天不拆了你这海带一样的价格牌,我、我就是你生的!

——哈?!你敢动蹄子试试看,瞧见没?呃这宰猪用的舔血大砍,专对付顺手牵羊的小蹄子!?

——来来来,你,你试试!你敢?

——来来来呀,你爪搁案上!呃给你来个杀猪用牛刀,剁你个慢工出细活!

——谁怕谁!!

你们说说如此争凶斗狠的场面,势单力孤、寡不敌众的十来人千岩军哪管得上。退一万步说,哪怕一人一摊位按人头数分配治安人员,他们估计也应付不上来。原因很简单,生意人和小贩都是为了养家糊口吃饱饭,虽然官威政权可以在其它方面吓吓小老百姓、加重税收,但事关生存根基一事,只说璃月人而言:他们各自身后皆有山头绿林好汉撑腰。

所以放大胆子尽管喊骂,只要官府拿起权力欺压这群所谓的弱势群体,那么改朝换代、更名易主便是指日可待。

因此。千岩军做事不会太过,他们为了保护璃月的社会秩序井井有条、构建一派祥和的万国交易港之美誉,官兵收受好处费自然变得合情合理。

至于合法,谁会在意?

除了一人。

——我是千岩兵,你们再吵下去,我就要没收你们身上的交易牌号!

一新兵锁甲、腿膝关节板、铁护腕配搭“一等兵独有的墨绿色”内衬,腰间别把细剑——标准化如何穿戴防具佩戴武器的人模亮相。他身材细挑站在整条“热闹非凡”的街市龙尾训诫海产买卖的双方。

好像游龙摆尾那样甩开尾鳍上多余的东西,蜿蜒的蛇口继续风风火火地进行大张旗鼓的吆喝与乍开膀子绕起袖子式的站街对骂。此起彼伏,一波高过一波。

没人敢管,也无人敢去过问。

小兵怔大双眼,傻傻站在原地。

兵头子坐木桩旁像看到三流英雄剧,心中轻蔑他,并列出以下无知者无畏的理由。

出了问题算谁的?无非撤职丢饭碗,等到夜阑人静窗户被边路的大石块捅出个西瓜大小的窟窿还找不到犯案嫌疑人的程度而已……谁甘愿当这个冤大头?

一老资格兵上前勾住嫩芽兵,对他传教回来做做,装装样子、摆摆架子混口饭吃得了的蛀虫思想,他们都喜欢以现实为例,展开洗脑作业。

新兵两眼白茫茫一片,亲眼所见本应和气生财为璃月打开世界贸易窗口的这条过道,竟然、竟然……怎么会成如今这样?

刚选把千岩军的时候面试官问他为什么选这职业,他回答:我希望保卫璃月的百姓,只此而已。

但正式成为其中一员的他,现今感受如何?站在人群之中的他要保护谁?

是眼前恨不得刺穿对方喉咙的山贼土匪扮演的摊贩吗?!

是他太轻信了……是他毫无怀疑岩神脚下不会有非法的勾当发生。

因为这是在神的地盘上啊!谁敢和神作对?在场的哪个人肯牺牲自己,舍胆站出来对天发动猛烈的抨击?

还是对“天权大人”的治理政策坚信始终?

新兵扪心自问:我是来接受这晦暗无道的阴郁洗礼的吗?

不——我是来保卫璃月这片土地安宁的!

他拔出细剑,对那两人以及这条拖拽自己与其同流合污的贱手划敌两路。

——啊?

老油条兵多得是,分不清谁是谁,反正都穿一条裤子。

——不识好歹的屁娃。

老资格丢一眼色给装聋的海鲜贩。

新兵走上前,扬剑的刃面粼粼白光,决意十足。剑尖指向海鲜贩时他言辞义正的讲。

——先放开他,之后交出你的交易牌。你这种人不配在此摆摊。不要污染璃月的净土。

——……。

——快点!

凛然的骨气,迫使海鲜贩松开手。但是

名不见经传的大彪汉,自委下膀拎出铁钩晃荡的一条鲜活鲈鱼摔在刀案上后,他那眼珠有如带刺的倒钩,一旦结上了套,就再无安宁之日。

——剁!

一声绝音绽落,海边的交易街里停止了各类嘈杂的喧哗嚷嚷。

——剁!

二震雷之声消失,但凡交易现场的买卖商贩纷纷从夹板下、箩筐里、渔网箱底板处拿出、挑出、抽出山野土匪那一套打家劫舍的剐相。

案板上的弱肉目光呆滞的望着砍刀是如何斩下鱼首异处。

鲜艳的红色像极了冲动的男儿心,一直流动到桌角的边缘,一滴一滴落下。仿佛时间在此刻计算这条遭人鱼肉的后半身,还能拍打几下案板。

——……额。你,你以为这样吓唬谁……。

——吓唬你咋地?怎样。呃的刀工成不成?你瞅瞅,这刀一下去不含糊吧。去鳞杀鱼不留腥的巧干,难道不能卖个好价?呃就是靠这“手艺”吃饭。你说现在靠个手艺吃饭,都要挨你个小末的批——是你你怎想?会不会做人啊?

别被蒙蔽!他可是欺行霸市以高价谋取暴利的呀,这些不义之财难道都可以视而不见吗?!

——但,但你是以高价谋取暴利!法律规定涨幅在一定额度

——呃呸!毛娃子你看到呃强买强卖了?价格放你眼窝前,爱买不买,哪个强迫你?再说,水牌子不是你们发?你说虚标价,那你前面干啥不审明白?等事后找茬,你这东西说的跟个强盗似得,还是你们这些当兵的,特地搞圈抢人血汗钱啊?

——这!你这是倒打一耙。水牌子明显有改动的痕迹!

不仅如此。他还鼓动这一条街的持枪弄械仗势欺人,欲以看不见的压力和暴力铺设交易规则。这难道也可以视而不见?!

——还有,你怂恿这一道上的人舞刀弄枪,害的其它商贩不敢过来,内地居民只能买你高价定额的海产。并且贿赂我们

——神经病。

——什么!

——呃贿赂你了?

——你的确没有贿赂我。但你一定塞钱给了他们。不然我们这么多的千岩兵怎么眼睁睁看着你们手持刀棍什么事也不管!

这下总算逮到对方尾巴了。

暂时拿不出收受贿赂的证据的话,事后可以逐步调查他们“交易”的地点,数量、人员及赃款去向的流动情况。所以作为纪律国法为长的千岩军来说,他们更看重当场捉拿现行。

因此,现状的种种虽然无法交代他们之间的勾连,不过千岩兵剩下的那几十号人见势纹丝不动的铁证,是一对一交给“执行官”盘剥严审的最好证明材料——没有什么能比现场赋予的真实感更具备充分的说明力。

——你说啥?

——我说我们千岩军看这你们这些山寨头子把枪弄刀,但视若无睹。若不是有暗幕交易,他们不采取行动制止可能发生的流血事件的理由,你能说说吗?

新兵自认为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但是……

——你回头看看清楚,呆子。

等他回头之时,新兵所看见的是什么?

是小贩们藏起家伙瞒天过海的一计吗?不,显然不是。因为他们压根不畏这一颗老鼠屎会怎样告发。一锅粥煮的正稠呢,要是老鼠屎早该化开了。喝的蠢驴会注意到吗?

街边草灌站着的小贩拿长刀割鱼肉、有的还把脏兮兮的铁棍来擀面、更恶心的正在眼前发生——糙着外乡口音的山匪把血淋淋的剁刀切鱼肉,一片一片送淌腥的下颚不断嚼咬、吐出,包在荷叶里当做捣好的鱼靡……

他斩下吃剩的尾鳍丢到新兵的鞋帽上、他将大小不等的鱼肉用牙签串起,升到和新兵水平高,眈视着他——慢蠕下颌骨,细心品尝一个人所受尽屈辱的表情变化。

这便是璃月境内。那些本希望在璃月开展买卖,回乡时捎带土特产给家人的璃月!!

这才是岩王爷脚下,他不曾看见的真实场景。

新兵无力的卸防执握的武器,他看着平日擦拭保养光洁耀眼的细剑。他们彼此间隔是如此之近。新兵对含握的冷兵器发问:为什么我们明明如此之近,但你却一无所知、一无所察?你为什么要对这种人掩藏锋芒?!

你不是神吗?

你不是高高在上吗?

你怎么有眼无珠看不见正在发生的这一幕呢?!

新兵不愿气馁,他不愿相信人间正道是以一个个数不清的无奈组成的道路。

但仅仅在岸边的这条曲径之上,就有如此多的人埋头故作不知……你敢说,这都是必要的“牺牲”吗?!舍弃老百姓的钱袋子,总比抛弃老百姓要强多了吧?

新兵突发的,他问自己道。

——我是为了什么才当千岩军的……

有人当即回答他,且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说。

——当然是为了莫拉!

新兵回头时,大雨降下。

老资格二度靠近他,拽住他的胳膊,希望这次不要再“辜负他的好意”般。

——我问你,我们璃月什么最享有盛名。

花:琉璃百合,霓裳花。矿:石泊,夜泊石。蔬菜:绝云辣椒之类的。

新兵没有回答,因为外乡人们好似无比自豪的那样异口同声道。

——当然是“钱”啦!!!啊哈哈哈哈!!

没错。璃月有流通整个提瓦特大陆板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权重产品——莫拉——钱。

没有人不会为钱的缺少而发愁、没有人不会因钱的聚多而烦恼、没有人不愿看到钱的流动性带来的商业机会而伤感。

新兵对此不得不承认。

——你们说的没错,只要人们一提到璃月,便会说道钱。那些人一谈到钱,就忘不了璃月这个名字。

——你说得对!那你现在在看看呃的水牌子,价格还算高吗?

——你是说璃月地处“钱”的中央,所以价格必须得高?人们买的不是渔民辛苦打捞上来的海产,也不稀罕春耕秋收忙碌一年的稻谷,而是璃月的名气。因为它代表钱的地位?

——对!你其实很懂行。就眼界短不识趣。

得到这个外乡人的称赞,从这张血盆大口中出来的话语,是夹带着生命离世的悲哀。那条鱼喂饱了神脚底下看不见的污秽,自由的生命仅是用来消化的能量,一条牺牲的鱼儿,让新兵看清了这些为莫拉聚集于此的人,他们为保自身安全,结缔成一条多么宽实的利益纽带、扯也扯不断。

或许,这才是真正保护自己的有力途径。

或许,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强大的敌人牺牲。

毕竟,人多力量大……

——那“契约”是什么?

新兵蔑视着老资格问道。但没想到对方速答,好像是已准备多年的既定答案。

——契约是让我们的快活落到实处的帮手!

——……。

——哈哈“老油条”说的一点不错!没有契约呃们怎么交易?这条鱼几斤几两谁说了算?要是吃亏了找谁说理?哈哈,契约——我们都叫它器乐~一种能让呃们所有人为赚了对方几个钱而高兴的玩意!

这便是契约,这就是这群歪瓜裂枣、狐朋狗友、猪男狗女眼瞳中充斥血丝纵横的原因?!

道理辨明了,而雨水还在渗透新兵的身体。寒颤不止,但愤怒烘烤全身。

——既然道理讲明白。你就该懂人多力量大的道理。你回头再看看你身后的“同志”,这些被你看做出卖做人道理的千岩兵。

新兵照他说的二度转头。

那些人脸上涂满了漠视的憨笑和较劲的铜钱眼。顿时,不悦的情感张牙舞爪的袭来。新兵手中的武器纹丝合缝贴靠手皮各大小纹路、指节。热度不断从抗争的深处传来、这是天上降下凡尘的雨渍无法渗透的。

——其实。他们刚开始也和你一样,毛手毛脚、傻头傻眼滴。但你现在看看他们——那个不是被油水养大的?哪个不是泡在甜酱里滋润的!

——……。

——对吧,做这行没坏处。记住——钱就是莫拉、莫拉就是钱!契约就是器乐,器乐就是快活!为呃们明天、为你们生活在璃月这样富裕的世界核心而自豪!!

刹那间,乌烟瘴气的人群高亢歌唱。

改变吧!那只勾连自己的手臂如此传来阵阵激荡的吟吼与低谗。

——我明白了了。

那一年在面试的最后环节。我的回答结束了。我看见有几位千岩军长官微微地摇了摇头。那是什么意思呢?

但只有这一点我能肯定

面试环节行礼之后,我如此补充了一段话:这个世界的确有神的庇佑,但我不是神的信徒,我只想保护璃月的百姓,因为我是璃月百姓的“千岩军”!

那么身为璃月百姓的“千岩军”,看到有人伤害老百姓的钱袋子该怎么办?

答案已经了然于胸……

面前的他们,不是一心追求快乐而来璃月搜刮金银的恶徒

他们也不是生活在规则模糊地带与灰色边界的千岩军之耻

因为他们连最基本做人的道理都堂而皇之的舍弃了试问——这样的人,能叫人吗?

他们是妖怪,吾岂能与之共舞?!

新兵重新升起冉冉的纯白之剑,如一名墨绿色的君子兰扎根泥土,威武不屈、坚强刚毅地守护着待开绽放的花蕊。

一以贯之的口吻呼之欲出。

——我想起来了,最后教官们对我成绩的评价。我和你们不在一路!

敌我此刻分界明晰,泾渭分明。没有什么所谓的模糊地带和灰色边界。有的只剩刀剑碰撞下的鸣彻。

——说了这么多白费呃们口

——交出来!!

——别那么大声,交啥?

彪汉坦露腹部赘肉,一块亮闪闪的经营资格牌被屈辱的压覆其中。滚滚肉身覆盖案台遮蔽光线,放出的一手抓死锲入砧板的柄头,后嘶声力竭的大喊,传达之厮裹挟这一径上所有的人。

——剁!剁!剁他!给我剁死他!!!

无赖佞邪无比了解杀一个小兵抛尸大海的过程,无人可知。

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尤其在外三层的边缘居然是千岩军……真是叫人汗颜不已。

刺刀、铁锥、长钩、细鞭,组和而成的草寇战戟,最后连屠戮铡都两人前后脚一顿一顿的抬上来了……好一副盛情款待。

看来新兵下地狱是在所难免。难道说这些预备动手的人真的怕有人告发吗?

是的。

因为在璃月、不。是在整个特瓦特大陆,有一种叫做元素负载装置的东西存在,只要适合或选中的人佩戴它,那么便能与神明分享其衣隅的一角荣光——神之眼。

雷鸣炸响,不是来自天庭投掷的惩罚之枪。

——哇啊,救救救命啊!!!

没等众人回过神,一人背着沉重的包袱边跑还一路丢下偷盗而来的水产。他以为这样被擒拿之后就有口舌来个死不认账。

但是没用。

落雷像看准了小偷逃跑的路线,并同一地的海贝壳统统标上记号。

——不好!打雷的姑娘来啦!!跑啊!!!

树倒猢狲散,形容的一点不过,甚至惟妙惟肖的刻画了孙子抱头鼠窜的经典桥段。他们手中叱咤南山北岭的血器如同没了大靠山的败家子,一个个兵败如山倒的蜂拥而跪。

——等等你们这帮璃月蛀虫!额啊!

红光舞台,眼前一切荡然无存。茫茫使然。

短暂过后,可以闻到焦味和爆熟的海鲜香气……战斗结束了。

雷剺霹开紫阳花苞,一条曲线带宛若将大地变为宇宙领土,星星点点从新兵这里出发,一直连成一个不完整的杓形状,落幕在荻花洲的神像前。不知不敢逾越雷池,还是小偷被落雷击晕过去。总之,战斗终了……

——等等!

新兵伸手叫唤某人。

「没大没小。」

紫色苏纱连身裙,刻晴从缠腰玉带处取一枝铁簪,飞掷远方,那是岩神像位置。

——请等等!

「什么?」

思前想后,新兵对“执行官”提问。

——为什么放走他们?

但得到的回答不尽如意。

「因为他们没犯法。」

——没犯法?

新兵走上前理论,在伸手可触及的地方留步。这是尊重的距离。

——他们以高价卖货,定价超出法律规定的上限,璃月百姓只能认栽,这难道不犯法?

的确,这是明文写在条例上的,辩驳不能。作为执行官的刻晴也只能认同。不过

「那违法的人呢?」

——……。

尽管想速答被你放跑了,但碍于职位的高低,力量的悬殊。所以新兵只能流露义愤填膺的情感表达不服。

——他们还结党营私,伙同千岩军内部的眼线、内应,招呼自己的生意。从而让璃月百姓失去更多富足自己生活的权利。这难道不犯法吗?

但遭一盆凉水冷彻。

「那证据呢?」

——……!

一地的焦炭如何作证!?

手持之剑,是新兵唯一靠得住的伙伴。此刻他在面对无情的冷言冷语的击打无力还手时,是这把剑的百折不挠的硬度,支撑起他的追问。

——他们打算灭口。因为杀一名千岩军无所谓,以一人的牺牲换来他们安定平稳的日常,但只要他们还在,璃月的百姓就脱离不了这厄运,迟早有一天他们厌倦了,就会袭击老百姓,抢夺财物、掳掠妇女、拐卖儿童。那个时候该怎办?身为执行官的你,看不到这种黑暗的未来吗?

「那你呢?」

——我的力量不够,所以我需要寻求作为“天权大人”赋权的执行官——您的支持!

「那你想怎样?」

——给我足够的兵力,请让我追上这群山寨恶党,我保证、我愿请下军令状,保证将其一一毙命!因为只有这样,璃月的百姓才有安宁和平的未来。不用再经受无辜的剥夺。

「哼~」

——……请问有什么可笑的,长官。

新兵躁愤一弱女子竟以纤柔的身背发出高人一等的笑声。

「你能向我保证不伤一兵一卒,我就借你想要的人数。」

——这……战斗不可能没有流血牺牲。但最起码,我会把伤亡限制在最低。

「那契约休止。」

——我不是再和你谈契约而是璃月百姓的未来!

「少在那故作清高!」

——你说什么?

「为什么你自己不能对付他们。」

刻晴面向她的前方踏出一步。

「那是因为你畏怕自己会牺牲。」

——不是!

刻晴踏出第二步。

「为什么你觉得自己无法保护璃月的百姓。」

——因为我是一个人……我没有神之眼,寡不敌众。

刻晴踏出第三步。

「不对。因为你相信神会在关键之时拯救璃月。」

刻晴弓步助跑预备。

——我不相信神。因为它视而不见脚下的黑暗、任凭恶孽孳生壮大!

「巧合,我也不信神。」

——那为什么要拒绝给我兵力?!没有神力的一般人怎样才能靠一己之力战胜比你强大、人数还多的敌人?!!

「那只能靠夜以继日的锻炼。」

——少在那里说风凉话,你因为有神之眼才那么冷静。

热身结束,刻晴凝望雨夜的北斗星方位,但那里是肉眼无法看见的,是一己之力难以企及的。但即便如此

「正因为是普通人,才有不懈努力的价值。方才你说敌人在数以计日的消耗百姓辛苦赚来的血汗钱,所以要站起来斗争。但斗争会带来弱者的伤亡,可强者不会倒下。」

——这是力量拥有者的特权,对弱者摆弄的特权。

「璃月为什么是以契约为核心?」

——因为这里是贸易的集散地,许多来往的客商集中这里,交流让资讯变得庞大,庞大的资讯产生有用的信息,商人选择信息,顾客挑选信息,买卖、采购、经销。契约是人与人之间的桥梁。

「是吗?在我看来不止如此。」

——……

「契约,是对别人的承诺与强大自身的钥匙。越是有想要保护的人,此人越懂得如何强大自身。以微小的成果作为起点,一步一步,换来一个逐渐强大的自己。这个时候契约的生命,才可以说得上是完成了它应有使命。」

——……

「我什么都不信。但我相信陪伴我强大的“老伙计”。它会默默注视我的成长,直到我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为止,那个时候,也是它完成使命的时刻。」

此时,新兵被雷鸣之浪冲击仰倒。前方,孤身一人使人看着揪心的嬴弱身形,就这样留下紫色的残影,好像电光火石之中,他听见了少女对自己的期许之问。

……你想保护的人是谁?

……你可有见证自己成长强大的“老伙计”?

……如果有的话,你说不定和我一样幸运。

……努力起来,逐渐成为一名不依靠神力而为想要保护的人战斗、舍身的千岩兵吧。

风雨回归往常,狼藉的周遭环境没有什么是原封不动的,不过

新兵手中秉持的细剑,从未离开过他。

雨洗满目春风颂——英雄男儿当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