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叶咏思邀请蔡俊良到自己家做客。
蔡俊良到了叶咏思家,不由头一次感慨贫富差距的巨大,他住惯了气派的别墅,没有想到普通人所租住的房子会是那么狭小。
这会儿,蔡俊良也才对叶咏思自述的家世有更直观的认识——他出生不久父母便因车祸而双双亡故,于是他自小便和年迈的阿嬷,还有叔叔阿姨相依为命。
叶咏思的叔叔阿姨年纪其实并不大,但因为生活的辛劳,他们的脸上不可避免地过早染上了岁月的风霜,因为家境不太宽裕,两人一直没有计划要孩子,但他们将叶咏思视如己出。
叶咏思的阿嫲年纪大了,且她不幸地患有日渐严重的老年痴呆症,因此在日常生活中总是恍恍惚惚的,甚至连人都分不清。
这不,她刚见到登门拜访的蔡俊良,甚至还把他误认为自己年轻时的长子,也就是叶咏思已故的父亲而一把将他抱住,一边呼唤着儿子的名字一边哭得涕泪横流,搞得蔡俊良既感到尴尬又心生不忍。
于是那天,平时在家基本把事交给佣人处理的蔡俊良难得主动地提出要和叶咏思一起帮忙做家务、下厨。
忙活了半天,菜色简朴却用心制作的佳肴终于端上了餐桌,看着眼前这一家子脸上浮现出的幸福神情,蔡俊良由衷地庆幸自己为了泡妞而曾特意学过做菜。
说来也怪,这些家常菜本来是入不了蔡俊良的口的,可是在收获了这一家子由衷的夸赞,尤其是享受到叶咏思憧憬的目光后,他却觉得这餐吃得比以往在各个大小宴会上品尝过的种种珍馐都要香。
吃过饭洗过碗,处理完各种善后工作后,叶咏思终于抽出空来邀蔡俊良到自己的房间去玩。
和大多数男生房间给人的脏乱印象不同,叶咏思的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
不过和许多男生的房间一样,叶咏思房间的墙上贴着许多海报,海报上印着的多是不同的音乐明星,其中一些还是年代比较久远的,而这只能说明两种可能——要么叶咏思很早就开始关注这类明星;要么他有着浓厚的复古情怀。
在叶咏思的床头边上,斜倚着一把陈旧的吉他,吉他上有不少修补的痕迹,看得出来它被经常使用且用了很久。
“真巧,没想到你也那么喜欢音乐!”看着遍布房间的音乐元素,蔡俊良有些惊喜地赞叹道。
“嗯,其实,我的家人都很喜欢音乐,爸爸和叔叔他们年轻时还是小有名气的地下偶像,妈妈和阿姨也是那个时候认识他们的......”
“因为一些意外,妈妈怀上了我,那时她甚至还没跟爸爸结婚,她一开始很害怕他不要这个孩子......”
“但幸运的是,或许是阿公阿嫲自小的言传身教,爸爸还是大大方方地选择承担起责任,他和叔叔都自愿舍弃了地下偶像的身份,开始踏踏实实地工作,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更好地养育我......”说到这里,叶咏思的声音不由哽噎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尽管他极力去掩饰,蔡俊良还是敏锐而感同身受地察觉到了。
“我爸妈因为意外往生后,叔叔阿姨他们为了照顾年幼的我和逐渐年迈和痴呆的奶奶,更是辛苦地一个人打两份工,为了这个家,他们甚至放弃了要自己孩子的打算......有时,有时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能否有本事好好报答他们,让他们享福......”叶咏思长长地叹息道,他用手用力擦了擦自己泛红的眼眶,即使他已极力遏止泪水,惆怅伤悲的神色还是在他俊秀的脸庞上浮现无遗。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个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人,你的家人到时肯定都会以你为荣,包括你在天上的父母......”蔡俊良勉励地拍了拍叶咏思的肩膀,事实上,他从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强烈地想要将眼前这令人心疼的小少年揽入自己怀中,轻轻抚慰,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嗯,谢谢你......”听蔡俊良这么一说,叶咏思不由张了张嘴,最终他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目光充满了感激。
两人接下来还聊了些什么,蔡俊良已经不大记得了,他只记得叶咏思亲自为他弹奏了一曲非常经典的歌谣——《祈祷》,据说这也是叶咏思的阿嫲最喜欢听的歌。
一曲终了,蔡俊良激动地托起叶咏思的手,只觉用再夸张的说法去称赞他的音乐天赋都不够——尽管对方已经因为他的夸赞而分外脸红。
接着,蔡俊良提出了一个令人兴奋的计划,他打算和叶咏思组成一个校园音乐组合,排练节目,在对学生家长开放的校庆日表演活动上,表演给叶咏思的家人看,这尤其算是给为了家人而牺牲曾经的梦想的叔叔一份惊喜。
听着蔡俊良近乎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份惊喜计划,叶咏思也不由心动了,尽管他仍有些许顾虑,但看着挚友真诚而热情的眼神,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相信蔡俊良,相信这个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的人,甚至在潜意识中认为,有他在,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
时光如水般静静流淌着,在定下了演出计划后,蔡俊良和叶咏思几乎一有空就抽出时间来排练节目,为了达到理想的演出效果,蔡俊良不惜购置了两把价钱昂贵的崭新吉他来代替从叶咏思父辈年轻时便开始使用的老旧吉他,得到这份厚礼的叶咏思也更加努力地投入到练习中,仿佛想要在校庆日那天为一直支持自己的挚友和家人呈上最动听的天籁。
可是在计划演出的日子逐渐临近的时候,意外还是来临了,这意外几乎使二人长时间以来的努力全都白费。
情况是这样的,在蔡俊良和叶咏思所就读的学校,想要于校庆日在全体师生家长面前表演节目,必须要先经过学生会的认证和许可,但问题就出在这上面。
“为什么我们的节目没有通过学生会的审核?!”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里,蔡俊良情绪激动地向负责校庆日演出工作的学生主席质问道,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音量已经失去了控制,惹得其他学生会成员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叶咏思也在一旁,尽管他的眼中也流露出难以掩映的幽怨和不甘,但他还是紧紧咬着下唇,拉着蔡俊良的手臂,劝他不要那么激动。
“明明初选的时候各个评委都给我们打了很高的分数,为什么到了你们这的终审却通过不了,这难道不是有黑幕,你们说啊?!”蔡俊良依旧厉声问道。
“咳咳,这位同学请你不要那么激动好吗?”戴着寒光凛凛的黑框眼镜,面容姣好却带着一丝尖酸刻薄的学生女主席清清嗓子道,她冰冷的目光扫过一旁的叶咏思,其中难以掩映地流露出一丝嫉恨和嫌恶。
“或许你们的才艺确实有可圈可点的地方,但我们学生会还考虑的综合因素还有很多......”女主席近乎敷衍地答复道,“要不这样吧,我们到时再复核一遍,结果出来了给你答复。”
“你们最好给一个能让我们接受的说法!”见她这么说,蔡俊良也没法在发泄自己的怒气,只好带着叶咏思离开了学生会办公室。
可是,他们才刚走没几步,就听到了身后的办公室传来了一阵哄笑声,于是蔡俊良示意叶咏思不要出声,两人偷偷折返回办公室门外。
“刚刚那两谁啊?”
“一个是二班那个娘娘腔,还有一个......好像是在他隔壁班的那个大少爷!”
“那两人的态度那么恶劣,还想从我这通过审核?”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主席环抱这双手,一屁股坐会了自己的座椅上,高高在上地翘起了二郎腿,脸上浮现出了仿佛大出一口恶气的爽快神情,“也不知道那个姓叶的哪来那么大吸引力,就为了追他,我前男友二话不说就把我甩了,但他后面正式向那家伙告白还被拒绝了......”
“但就是这样,他都没想过来找我复合,整天还在那心心念念地想着那该死的人妖!”说到这女主席放在桌面上的手都不由攥紧成拳,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她的脸上进而浮现出扭曲的笑容,“好不容易给我抓住这么个机会,我还不好好整整他们?”
听到这,躲在外边的叶咏思不由怔了一下,随即,两行清泪沿着他俊秀的面庞滑落,细嫩的嘴唇也因咬破出血而显得更加殷红。
一旁的蔡俊良闻此情景,攥紧的拳头也不由轻轻发颤。
“还有那个姓蔡的,真以为自家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我朋友父亲的财富在全岛都排得上号呢,他啊,充其量就是个一世纨绔的败家子......”女主席仍在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对两人的怨恨,但就在这时,重重的摔门声打算了,学生会成员们的调笑。
只见紧握拳头的蔡俊良站在门口,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你......”方才神色跋扈的女主席登时说不出话,面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蔡俊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径直走到了女主席面前,扬起手掌,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记清脆的耳光。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唯独仍站在门外的叶咏思除外,他不住地哽咽着,仿佛要将一生的泪水都流尽。
发生这事以后,蔡俊良本要受到非常严重的处分,但校方在和他家里人协商后决定大事化小,仅让他回家反省一段时间,只是他和叶咏思为校庆日演出而准备的节目,真就不会再有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