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六、七月前后,岛国的中南部都会进入梅雨时节,届时阴雨连绵、天气闷热,受此影响,人们的心情也常随之郁闷。
林伯亨,这位来自异国的大学教授浑身湿漉漉地回到坐落于首都圈的公寓,他已年逾四十,尽管岁月不可避免地在他的身上留下诸如鱼尾纹之类的痕迹,但因注重身材管理和保养,他的身形并未像惯常中年人那般发福走形,依然修长匀称,面容也俊朗得足以让诸多女子芳心暗许,只是此刻他眉头紧锁,嘴唇紧抿,看起来心事重重。
“欢迎回来,爸爸!”一道略带欣喜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位容貌俊美的少年小跑至玄关,他肌肤细腻,五官端正而俊俏,贴着淡淡温润的眉头的眼睛睫毛细密,像是蒙着一层雾气般,令人难以看透他真实的心绪,俨然是个美少年。
“咦?你忘记带伞了吗?怎么淋得一身湿啊?”少年见林伯亨犹如落汤鸡的模样,不由有些担忧地嗔怪道,“还是快点洗澡吧,我去给你放热水!”
林伯亨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薄薄的嘴唇嗫嚅片刻,还是开口低声道:“谢谢你啊,琥珀......”
洗完澡后,林伯亨见琥珀仍在厨房做菜,便悄悄来到儿子的房间,将藏在隐秘角落里的针孔摄像头取了出来,再返回自己的书房,将里边拍摄到的视频导入到手提电脑上。
望着视频里正忘我交缠的男人与少年,听着那熟悉的,痛苦中夹杂着一丝欢愉的声音,林伯亨不由攥紧了拳头,他感到自己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支离破碎了,他顿时觉得房间里万籁俱静,连自己紊乱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无力地瘫软在座椅上,用手臂堵住了自己的双眼,尽管如此,两行浊泪还是难以抑制地顺着他的脸庞划落,在这一刻,过往岁月里的心酸回忆一并涌上林伯亨的心头,仿佛想让他窒息而死。
——
林伯亨出生于故国的一个家境较为优渥的知识分子家庭,成长于那个刚刚开放的年代。
就是在那个家庭氛围和社会风气依然保守的年代里,他难以自拔地陷入了一段为人们所不容的禁忌之恋中,而恋爱的对象是比他小一届的学弟——段梦。
段梦是一个俊秀可爱的少年,他性格温柔、知书达理,即便当时他的家庭氛围保守严苛,他还是接受了林伯亨的情意。
尽管少年人的爱意是那么的炽烈,但段梦还是有原则地拒止了林伯亨因青春的骚动而做出的所有逾越行为,在他看来,断绝肉欲的,柏拉图式的爱情才是最高尚的,因此,二人连亲吻都不曾有过,顶多只是牵手和拥抱,他们对彼此之间的感情也从未被其他人发现过。
虽然段梦的禁欲姿态令林伯亨有些苦恼,但所幸他们都和那个年代的其他年轻人一样,对走向世界的开放、文明与进步有着热烈的向往,于是他们成天在一起谈天说地,讨论偌大的世界,悠久的历史和芸芸众生的社会......讨论艺术、哲学等一切典雅之物,还是度过了一段美好的光阴。
最令林伯亨难忘的是有一年的暑假,他和段梦一起去海边旅行,那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大海,它是如此的广阔和蔚蓝,来自太平洋深处的季风携着丰沛的水汽扑面而来,沁湿了少年们的心脾。
“瞧,东南方的那颗是牛郎星,西边那颗银白色的是织女星,在她的东边则是天津四,它们一同构成了夏季大三角......”
夜晚的沙滩上,林伯亨和段梦席地而坐,段梦伸出纤细的手指,一边指点着洒满夜空的繁星一边向林伯亨说明着它们各自的特点,年轻的林伯亨在一旁细细地聆听着,时不时微笑着点点头,悦耳的潮声和虫鸣在夜幕中构成了一曲和谐的交响乐,再加上清凉的海风和爱人相伴,这一切都令他感到分外舒适。
“你研究的真透彻。”待段梦介绍完,林伯亨笑着揽住了他的肩膀。
“嗯......”段梦有些脸红地点点头,接着他望向了远处的海域,目光仿佛穿过波涛,直抵大洋彼岸。
“接下来我会很忙。”段梦忽然说。
“为什么?”林伯亨有些疑惑。
“我跟家人已经商量决定了,高中毕业就去国外留学。”段梦解释道。
“这样......啊......”林伯亨听后嘴角抽动了一下,却终究只是露出了一抹苦笑,他的眼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落寞。
“毕竟那位老人家不也说,教育要面向世界吗?”段梦揶揄地笑笑。
“话是那么说......”林伯亨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帘。
“好了,不开玩笑了......”段梦的笑容收敛了些,但望向远处的目光依然充满了期盼,“老实说,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山里,直到我爷爷那代才搬到离祖籍地不远的乡镇,然后到了我爸爸那代,才搬到如今的城市生活......”
“我从小就喜欢阅读有关世界地理的书刊,那上边记录的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深深吸引了我,因此从那时起,我便立下了出国的意愿,我真的很想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好好拥抱一下这个世界!”段梦越说越兴奋,到后面甚至一把托起了林伯亨的手,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问:“你会支持我的吧,伯亨?”
“我......当然支持你呀......”林伯亨怔了一下,最终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怕被他察觉到自己眼中难以掩映的失落和不舍,“无论怎样......我都支持你......”
“只是,你到时还会回来吗?或者,可否带上我一块去拥抱这个世界呢?”
“傻瓜,当然会啦!”段梦粲然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林伯亨悄然舒了口气,眼中的忧愁也少了半分,接着,他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将嘴唇缓缓凑近了段梦的脸颊。
“干嘛啦?”段梦笑着嗔怪道,“耍流氓啊?”
“你可以当我在耍流氓,事后把我交给警察同志也无所谓......”林伯亨轻笑道,“只是现在,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吻呢?”
“真是的......”段梦环抱双臂,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
“果然还是不行吗......”林伯亨苦笑着摇摇头,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段梦犹豫片刻,还是用手捧起他的双颊,贴上了自己柔软的唇瓣。
“唔......”林伯亨的脸倏地红了,渐渐的,他的眼神迷离起来。
两人就这么深情地拥吻着,良久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他们望着彼此有些绯红的面庞,同时会心地笑了。
林伯亨曾一度在潜意识里天真的以为,得到了爱人的吻,就能和他永远在一起,但现实终究还是无情击碎了他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