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药……”

齐乐喃喃，他下午刚和酒馆的一行人开完了商讨会。对于王美的死，大家都感到遗憾，但对于要不要帮王美报仇，要不要讨伐魔神级的赤天尊这件事，众人又都各执一词。

他感受到了他们的胆怯，不是因为云谣城第一猎兵的王美身死，而是为在一场团队合作中，谁要付出力量，付出多少力量——而感到害怕。

所有人都不想承担王美的下场。很显然，新手冒险者秘境——爱与梦之穴的真相已经吓到了他们。魔神级的赤天尊换在任何一个国家和主城，都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云谣城百年来都没有S级猎兵在秘境里身死的情况，王美的死，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

齐乐翻了个身，他的身旁空荡荡的。冯依诺按照云谣的习俗，去给王美碎了的猎兵徽章守灵了。现场还会有其他一堆平日里与王美交好的猎兵，让齐乐这个冒险者混在里面会让场面非常尴尬，且孤寒傲雪李寒锋也在其中。

半是齐乐个人想法，半是冯依诺的允许，齐乐现在独自一人躺在旅店的床垫上。

想起今天发生的事，他不禁想解开思维上的束缚，再好好计划一下。但眼下事情已经明了，整个事件都在按照他的步调运行着，他也不需要为此担忧什么。

姑且是对今日发生的一切做个总结，他将记忆回溯到不久之前，准备重新拣拾一番。

——在同样对我保持好感的王美和冯依诺之间，选择了更好操控的冯依诺。

从他来到云谣，这两人就被他身上的陌生人特质所吸引，他也不加回避，一边对所有人都面带笑容，一边又悄悄给两人做下暗示。在姐姐王美面前扮演机敏中又透露着一点笨拙的冒险者，在妹妹面前则展示自己儒雅随和的男友气场，一点点骗取她的芳心。

若是把性格表现得太鲜艳，都是无法在这个S级猎小兵团体里继续待下去的。

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在过去，他就用种种阴谋诡计，牺牲掉周围无辜的人，只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王美年纪偏大，肉体也已经不那么嫩滑了，他实在不想和这样的女人上床。虽然即使以齐乐的眼光来看，王美都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但他实在欣赏不来王美隐藏在衣服底下的肌肉。

他恨这些玩意。

如果当初设计这世界的时候，真的把所有性别都分工明确，他宁愿粗壮的肌肉都长在男性身上，而女性能维持身体基本素质的同时，保持软糯的身体就好了。这样他和王美这样的女子做起来，也就不会有什么心理上的不适。

相比于有自知之明而在感情上十分保守顾忌的王美，他也和李寒锋一样，对身体娇小，肌肉也不怎么明显的冯依诺更有好感。这也是他在牺牲王美和冯依诺这件事上，选择冯依诺的一个重要原因。

她裸露的香肩，他不带人情世故的微笑；她的天真淡然，她被内心懦弱人格驱使的善良。

齐乐几乎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拿下了。可能王美死的时候都还没发现，自己的义妹早已和自己心许的男人走到了一起。

他想象王美会是何种表情，随即灿然而笑，在想象中又进一步对王美有了了解，罪恶感彻底消失了。

煽动民众对副本的愤怒，重拾他们讨伐魔物的热情，这就是齐乐现在做的事情。为此需要让这个幸福安逸的城市受到一次恰到好处的重创——王美的死。

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会感谢我所做的一切。齐乐心想。

——用魔眼控制奥菲利亚，让她完成当初立下的赌约。

早在半个多月前，齐乐就用魔导道具——阿比西尼之眼对奥菲利亚下了精神暗示，一步步引导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和自己立下赌约。他急需一大笔金币来度过接下来的难关，而冒险者协会这个大金库可谓是他在云谣城的不二之选。

他在大千银行的确有常人百世莫及的资产，但现在的他，想要启用这笔资金非常困难。且他早已丢失了账户卡，账户卡的密码也被大脑封锁了起来。

云谣城里的有钱人不多，齐乐这回也是想当然地打算从冒险者协会那里获取一些资金。他没有心理包袱，对于这笔面向冒险者，甚至是面向大众的钱，他觉得自己拿走是理所当然。

至于和奥菲利亚的歌剧院约会，那只不过是在大难之下找的一点点乐子。谁叫他想起了那个梦呢，越是直面本心，越是会对欲望和幻想中的自己感到服从，这也是齐乐一直以来的行为准则——服从本心，服从欲望，服从乐趣。

魔眼在用过之后，需要半个多月的冷却才能再启用。每次能再次发动的时间都很尴尬，虽达不到完全的精神控制，但若操控得当，不失为一件一等一的神器。

现在只盼奥菲利亚没有回过神来想清楚自己被精神操作的事实，5000金币剩下的部分，也会如承诺一样，交给齐乐。

——面对来寻仇的李寒锋，得到了冯依诺这个免费打手。

今天在用过魔眼后就遇到了李寒锋前来寻衅。本以为挨打是跑不掉的了，但好在冯依诺及时出现，救下了他。

这就是选择冯依诺的另一个好处。冯依诺为人保守传统而懦弱，心里又有常人难以触及的东西，谁能得到她的感情，谁就能让这个云谣城顶尖战力死心塌地为自己效力。

但和李寒锋站成对立面，并不是齐乐所希望的，为了之后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眼下也只能希望这个傻子赶快从失恋中平复过来。

大不了，许诺等赤天尊的事情结束之后，将冯依诺让还给他。

如果李寒锋真要对自己动手，齐乐毫不怀疑，冯依诺会跟李寒锋拼个你死我活。最终的结果是，李寒锋念及故情，不得不拉下脸来跟齐乐道歉——为之后的计划带来不稳定因素。

想到这里，齐乐这层凡人思绪就觉得可笑。想那云谣城的S级猎兵，平日的冷男子，傲寒傲雪李寒锋，也会因为女人的问题，而落入一场市井流氓级别的打斗之中。

他对现在的冒险者、猎兵、骑士可是越来越失望了。

“莫莫，你在吗？”他闭着眼睛，对无人的黑暗问话。

夜色笼罩云谣城。

这里是歌者的城市，是昔日魔神大战下的十城净土之一。

拥有不少被世人遗忘的诡秘。

“莫莫，你在吗？”

“我在。”月光拉长了窗户的影子，逐渐变长，逐渐变大。

妙不可言的诡异开始立体化，从二维变成三维只用了两个呼吸的时间。

这个突然从阴影里浮现的神秘“生物”，其真身是由破烂拼凑而成的机械玩偶，披着老旧的红色斗篷，身穿黑红色的格子工装，稻草塞满了它的裤脚，防止里面的深邃之物溢出；周身徜徉着一圈无可名状的“石油”物质，在那难看清面容的黑暗之下，一根金色腰带别在它的腰间——它全身上下最亮眼的地方。

每次齐乐听到它的声音都要为之眉头一皱，只因为这个人造之物的音声音貌，来自于故人。

就像是为了再和这位故人来一次深入交流，他解开一点记忆上的限制，来到自己较成熟的一面，对莫莫问道：

“我间接杀死了王美，得到多少天命点了？”

这个叫莫莫的奇怪生物，从随身工作包里掏出一本棕色的工作笔记本，确认再三。

确认再三无误。

“零。”莫莫说。

这个矮矮的使者总是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说出不合时宜的话。

齐乐只当它在夜晚出现，所以被月色迷昏了脑子；但这个回答的确不是他现在想听到的，而他又不能违背自己对莫莫立下的第一印象。

“为什么？”齐乐也不着急，起身端来两杯酒，喝完一杯，问问莫莫喝不喝，莫莫不喝，齐乐就又喝下了第二杯。

“你上次从我这里购买的阿比西尼之眼还没付过天命点呢，根据再之前的商品欠款，扣除商品的价格，你现在的天命点数为-53点。请好好把握自己的人生，齐乐先生。”名为莫莫的机械玩偶，用无机质的语气说。

请好好把握自己的人生——这是莫莫当初的创造者为莫莫设置的固定语音，用来表示一场交易的结束。

“请用‘您’来称呼我，不然我不保证你会变成一团更破的破烂。”齐乐对这不礼貌的人造物颇有微词。

莫莫眨了眨眼，表示你就吹吧。怂包，我今早还看到你在外面被人打了呢。想揍我？来啊来啊，怕你啊。

大概是猜到了这个人造生物在想什么，齐乐也不打算去纠正它的内心想法，转移话题到：

“那按老样子，你给我看看你的商品货架。”

莫莫慌忙后退了两步，像是看见了一个混世魔王。“齐乐先生，请您自重。您上次就是用这种调调从我这里抢走售卖品的，还有上上次的翡翠蛇毒，上上上次的流浪汉香水。”

齐乐将两杯酒杯相撞，变了个魔术，阿比西尼之眼在碰撞声中掉了下来，被齐乐一把接住。于是他像是再次有了赌本一般，眼睛里发出诡异的光芒。

“现在我打算把这颗魔眼还给你，你能退还给我十倍的天命点吗？”

莫莫：“差不多得了啊，没见过您这么不要脸的。”

“嘿——！”齐乐提高声调，也是来了脾气。这个小破烂挺行的啊，居然敢对它主人的挚友这种态度。

“怎么跟我说话呢，阴阳怪气的。”齐乐敲了敲它的头，但没多用力。他还真怕把它打坏了，掉个螺丝少个弹簧什么的，这鬼玩意就此报废，修都没地方修。

“哎哟，打一次扣10点天命点。”莫莫一边捂着脑袋，一边还不忘威胁齐乐。

齐乐用上狠劲，重重地拍了一下它的头。

一根金属短棒不合时宜地从它脑袋里掉了出来。掉在地上，发出响声。

两个人看见了都是微微一愣，但还是莫莫先反应了过来。

“您现在的天命点数为……”

莫莫的眼睛闪烁，各种红的绿的光点挤满眼眶，大脑开始飞速运作。

短暂的计算后，它得到了一个具体数字。

“-5364点”

齐乐被搞的心烦意乱，一脚把它踢开，便不再理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