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儿呢……你们之间……看来有很多故事啊。”
我这会儿已经麻木了,只是呆愣在那,任由身旁的人将我搀扶起来。
她似乎还嘀咕着些什么,只能依稀的听见几个字符,大概是让我离开。
“她一直是这样的,我们走吧。”
跟在我身边的这人,名叫杜夕歌,在阴沉的日光照耀下,她领我坐在操场上,语气平缓的说出了她的名字。而我还陷在不可挣脱的境遇里,以沉默回应着这份热情。
她说了很多,如果是在平时我一定欣喜若狂、小心翼翼的应对着,可现在失去了那份心情,觉得一切都没了意义。
这样的情绪好像持续了很久,让我一整个下午都没去教室躲在了这,等待下课铃声响起。
终于在十八时四十二分,她背着包,魂不守舍的走到了校门口。
沉闷的黑夜渲染路灯的边缘,在光的尽头等待她的靠近,她依旧维持着笑容,却步履缓慢得好像拖曳着身体,背部满是尘灰,只着一只袜子,这一切都小心的被她隐藏着。
直到在校门口的一边看见推着自行车的我。
她就低着头,沉默的上了车。
坐在后座的她把头埋在我身上,然后就再也没动作的等我行驶。
黑夜中的群星闪烁在无法碰触的天空,街灯铺满回家的路,虫鸣好像哀转的绝唱,施舍沉默的我们一点动静。
奶奶还在小卖部忙碌着,在那间不大的房子里等我们归来。
在静谧的情景里,单车不断推动着,成为这条路上唯一的动态。
她在这时抱紧了我:“你觉得我很可怜吗?”
轻柔的语调让我再也不受控的怒吼:“对!”
“我觉得被你觉得可怜的我才可怜。”
我没打断她,她就自顾自的接着说:“好像大家都是这样……总是觉得自己的境遇比人强就可以施舍给别人同情。”
“你觉得我是这样想的吗?”
她摇了摇头:“你很好,是我太过于恶心了……从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你知道吗?我从你身上嗅到了和我相同的气味。”
“所以你才接近我?”
我把车停了下来,甩到一边,看着她带着笑容的脸,想在眼眸的深处得到不一样的回答。
“不是,我希望你理解我。”
“你以为靠这样的态度,那些施暴者就会突然良心发现吗!”我冷哼了两声。
可她却在这时阖上了眼,昂起了脑袋,两行热泪从颧骨上滑下,猛地坠在地上,碎成泪花。
我看着她用手臂的衣物抹掉眼泪,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落泪。
“你不能因为我被霸凌责怪我,云野。”她哽咽的说出这句话。
我突然意识到她说我和她相似的地方在哪了。
勇气。
她只是没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处境,一直默默的承受着。而我却站在第三者的位置去怪她为什么不终结这一切,我怎么能这么傲慢的去伤害她,把她一直以来努力经营的体面毁的一干二净。
我似乎经历过这种事,耳边甚至回荡起那台老旧自行车“咯吱”作响的声音,我也一样用很晚才从家里出门来逃避。
愧疚感。
痛苦。
驱使着我将路旁的自行车扶起来,看着呼吸正在抽泣的她,扶着她的脸,重复她对我做过的动作,用手指的指节抹掉她的泪水。
我知道我们这样懦弱的人应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回家吧,好吗?”
她听话的坐在了车的后座,环住了我的腰,我感受着被泪水润湿的后背,缓慢的在这条坑坑洼洼的路上行驶。
回到家以后,奶奶已经做了晚餐,早早睡去。
我从楼下提了两听啤酒放在石桌的一边,她看着漫天的群星,没有说话。
在这个晚上,我们迷醉在酒精的漩涡,放任彼此的灵魂到别的土壤休憩,她躺在我的怀中,感受彼此的体温,看着星星闪烁之后陷入黑暗的区域,叫嚷着让遮住月亮的云朵滚开些。
等到第二天的清晨,她从睡梦里爬起身,看到身旁的我,把身体摆成“大”字形,伸了个懒腰。
“你就不问为什么我俩睡在一张床上吗?”我从她的脖颈下抽出已经发麻的手臂。
“不要问这么低俗的问题!”她捏着拳头轻轻敲我的胸口。
说罢就爬起身想要离开。
我拉住了她。
“我换身衣服。”
我却没理会她的解释,牵着她的手,走到她身旁:“别去学校了,好吗?”
这是我最习惯的方式了,其实也没什么,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是强者的态度,这个世界上总会存在自己没办法处理的事情,逃避没什么可耻的,只是快捷处理问题的一种方式。
“可……奶奶……”
我拍了拍胸脯:“没事的,我会跟她说的。”
听我说完,她拉着我攥紧了被窝,枕着我一只手臂,让均匀的吐息刺激着我的胳膊,扯出一副慵懒的语调:“我再睡会儿……”
她蜷缩着身子像一只树懒挂在我身上。
窗外暖洋洋的晨光展开在房间里,让我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享受着这一段时间的惬意。
没错,解决不了的事只要逃避就好了。
这没什么。
没有人会责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