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会是布满尘土的走道,如今残留着清新的水渍。

长椅齐整地布满大厅两侧,留出铺有粗糙红毯的走道。

记忆中空虚的窗如今填上了稍显混浊的玻璃,向厅内透射朦胧的光。

年老的工匠手持打磨用的器具,在窗下为磨损的神像做久违的修整。

“喔,冒险者会来教会,稀罕啊。”

老人放下工具,用挂在脖子上的汗巾轻轻擦过额头,抹去细汗。

来客身披重铠,全副武装,但老人并不惊讶。在任何一座城镇都有这样的人,而这边境之镇更是他们的大本营。

————冒险者。

“我打扰到您了吗?”

听起来很年轻,虽然声音不像那些传闻中可以一言降伏恶魔的伟大圣职者般神圣,但依旧是十足平稳的声音。

比起战士,更像神父。

“那倒没有,今天已经收工啦,是老头子我自己放不下心来而已。话说……”

老人蹲坐下来,抽出烟斗,砰砰地在地上敲了两下,就那么吸了起来。一口过后,他挂着惬意的神情细细打量着这位有些不同寻常的冒险者。

“骑士…圣骑士吗?难怪,真有礼貌啊。”

“只是一介平庸之人罢了。”顿了顿,圣骑士接着问道,“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唔?外地人啊。…这所教会已经荒废很久啦,教廷似乎也放弃这里了,毕竟,冒险者不怎么信神呢。而且,「勇者」大人就在这里。”

“但您在这里。”

“哈哈,很聪明啊。嘛,就是这样。没有教会果然还是不方便,小伙子们结婚都没地方去,也不会有神父给予祝福,跑去隔壁城镇的话,又太麻烦了。”

“所以正在重建吗?”

“是啊,听说会有读书的人来讲解福音,算是半个神父吧。挺好的不是吗,至少不用交教廷的税。”

或许在圣骑士面前这么说不太好————有那么一瞬间老工匠的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但眼见这名骑士丝毫没有动作,他也放下心来,又抽了一口。

年轻的圣骑士一动不动。

大概是在向神祈祷吧,老工匠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向神像的面部,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呐,你。”

“…有什么事吗?”

“既然是圣骑士的话,应该见过很多神像吧。”

“我想,的确是这样。”

老人收起烟斗,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烟尘,然后指着神像的脸部问道。

“这里,一般是怎样的?”

圣骑士沉默了许久。

在骑士沉默的期间,老人重新坐下。他并不期望能得到具体的回答,只是想要个参考。

终于,过了好一会,骑士开口了。

“这样就好。”

“嗯?这样就可以吗?”

“嗯。”

“不用雕个脸出来吗?”

“我想是不用的。”

“喔…其他地方的神像,没有脸吗?”

“那倒不是…只是……”

“只是?”

骑士轻声笑了。

“没有必要吧。”

老工匠若有所思地看看神像,又看看这位年轻的骑士,随后一拍腿,爽朗地笑了。

“那倒是,反正,这里也没有神父呢。”

————————————

“抱歉,久等…妮妮可,这是在做什么?”

刚踏出教会的门槛,青梅竹马的兽人少女便扑了上来,鼻尖在自己身上又碰又嗅的。

忽然间她打了个喷嚏,大概是被自己从里面带出来的尘土呛到了吧。虽说有在清扫,但兽人的鼻子可是相当灵敏。

“唔…报告!没有修女的味道!”

“是在闻这个啊……”

“嗯,乖。”

兴高采烈地在主人————混血暗杀者的抚摸下,大摇特摇那条蓬松尾巴的妮妮可,已经俨然成为真正的宠物犬了。

怎么会这样呢……虽然也不是不好,毕竟这孩子自己看上去没有特别厌恶,或者说完全没有在厌恶的样子,但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我不禁思考起这种事。

“现在,去哪?”

似乎是摸腻了,暗杀者随手将自己忠犬的尾巴甩到一旁,抬头看向我。

她的通用语说得还是不大好,又或者是当作个人特色保留了这种奇妙的断句?我不太分辨得出来,有时间的话问一问吧,希望不会让她觉得冒昧。

“院长说,去冒险者协会找她。”

“要,去吗?”

“……你认为呢?”

“不用,担心,我,没事。”

院长似乎对她说了许多,但我还是不太放心。尽管知道这也在冕下的安排之中,可这样真的……?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这份不安吧,她轻轻牵起我的手。

隔着手甲,我只能感受到那是只相当柔软,小巧的手,让人忍不住怜惜。

“你,会帮我,对吧?”

“……嗯。”

这样吗?也对。

自己被他人寄予厚望了啊。

明明是如此软弱的我。

不过,即便是这样软弱的我……

“一定会。”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尾巴脏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