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充满朝气,激昂向上的小提琴曲,我们将视线转到另一边。

如同一边倾听着美丽自由的《致爱丽丝》,一边见证着惨无人道的屠杀和血斗,魔幻现实主义的诗章在疯狂的国度离奇地上演,怪诞的世界令人触目惊心,头皮发麻,耳廓悲鸣。

“哈!”

霹雳般凶狠的利剑将整座阶梯砍掉,残损的瓦砾在不断呜咽。哈布斯特跳向更高的地域,在他的身后,就是属于自己的宝座。

他已经无路可退,再次退却就等于承认自己的败北。

藤堂九渊的“王兵”凶悍异常,不仅破坏力巨大,剑的主人也在武器的带动下加快了速度。据说,光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物质,拥有操控光能力的藤堂九渊在“王兵”的影响下,她的反应力和行动速度瞬时上升了好几个档次,那绝不可能是正常人类拥有的快速!

哈布斯特的长矛利在攻击力,但是矛头过长,因此行动迟缓,在藤堂九渊的步步紧逼下,本应在短兵面前尽显优势的长兵破绽百出。

“你已经输了,哈布斯特,”藤堂九渊挥起长剑直至对方的胸口,“绝无回还之力,战斗的结局显而易见。不仅在总督府外,哪怕是在总督府内,沃罕尼亚也取得了胜利。”

“是么,你果然是这么认为的,”哈布斯特忽然坐倒在自己的宝座上,将“王兵”放置在一旁,侧着脑袋笑道,“看来,时间已经争取的差不多了,也没有必要再争斗下去了。”

“什么意思?”

“我问你,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有哪怕一次,见到过我的次子么?”

“克罗米洛斯?”藤堂九渊皱起剑眉,那个协助他掏出大教堂的青年至今让她记忆犹新,“你和我提他做什么?”

“就在你我恶战的当口,他已经从北门出城了,”哈布斯特冷哼道,“带着北城门的全部守军,还有部分中央街区的‘解放阵线’卫兵离开了这座城市。我的精锐部下也都顺利离开了北门。”

“什么……”

“我早已料到,庇斯佛会有城破的一天,但是你们并没有和塞尔汗尼亚人商量好,因此始终无法绕道进攻北城门,”哈布斯特忽然高声大笑起来,“这种破绽我当然会好好利用。北城门的真正守军都藏匿在各个卫兵队和警卫队当中,为的就是迷惑你们,让你以为北门守军的数量和其余三门无异,而事实恰恰相反!北门守军近两千人,都潜伏在警察署和卫兵队当中,或者化妆成在北门附近居住的平民百姓,就连加威特卫兵长都是其中一员!”

“也就是说,庇斯佛城内接近一半的军队,都借着南门、西门的动乱,以护驾之名撤到了北城门遁走!?”

“差不多。克罗米洛斯已经跟着他们逃走,我‘解放阵线’并未被你们全歼,斗争的火种仍然保存着!”

“藏兵于民么,呵呵,”藤堂九渊遗憾地苦笑着,随后她仰起头来,“你的目的,果然是要让庇斯佛给你陪葬?不会那么简单吧。”

“庇斯佛无法驻守,这我心知肚明。焦土政策也是我的想法,借尔之手,毁尔城市,落到沃罕手里的庇斯佛将会是毫无价值的荒地,这场胜利徒有虚名,不会给你们带来太多好处。沃罕尼亚在庇斯佛的暴行将会被公之于众,这里有不少来自南塞尔汗、芬林乃至堪培的侨民,他们的眼睛和嘴巴将会代替我谴责沃罕的暴行,从而更好地保留‘丘莱利亚解放阵线’。此外,还有一个目的……”

“是什么?”

“让希尔克里斯领悟,维希家的束缚。”哈布斯特低语道。

“狂言妄言,”藤堂九渊扬起手里的剑,“结束了,哈布斯特!”

“不,结束的是我们,藤堂九渊!”

忽然,整个阶梯分崩离析,剧烈的爆炸声自楼底传来!

“轰隆隆隆隆!!!”

“怎么回事?”在楼下,被团团包围的麦连特发出惊呼。

“是炸弹,”索洛尔恶狠狠地说道,“哈布斯特疯了,他不仅想杀死藤堂上阶,还想拉自己的亲儿子给他陪葬!”

闻此一言,蜷缩在包围圈中央的希尔克里斯缓缓站起身子,望着几欲坍塌的高层阶梯和总督府悬廊,恐惧地色彩占据了他的双眸。

“父亲,父亲!”希尔克里斯狠狠地抓住脸颊,难以置信的惊恐从他的双眼里射出光芒,“难道,你真的那么想让我死么!?”

“少帅,快走!”包围希尔克里斯的一名士兵伸出手臂。

正当希尔克里斯踌躇的时候,巨大的楼板从头顶砸下!

“少帅!”

几十名卫兵一拥而上,不顾满面惊诧的索洛尔、麦连特等人,希尔克里斯已被坚实的肉盾围住,再也不会受到爆炸和石块的冲击。

“你们……为什么……”

“您是我们的少帅啊!”忠诚的卫兵高喊道,“保护你,和遵守大帅的命令一样,也是我们的职责!”

“走啊,索洛尔大人!”麦连特指着毫无守卫的大门,“趁着他们就自己的少主,我们也……”

“但是上阶还在上面!”

“她不会死的!难道你忘了藤堂上阶的‘王目’有多么奇特么?”

索洛尔恍然大悟,于是跟着麦连特的脚步,带着其余的士兵和黑帮人士离开了这幢摇摇欲坠的总督府!

并非所有市民都遵守要求离开了总督府外。在府外人民和近卫军们的惊呼中,硕大无比的建筑沉沉倒下,观众们立即向安全区域溃散,近卫军也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阵地向外围撤离。

“轰隆隆隆!!!”

“去死吧,藤堂九渊!”

纷纷坠落的瓦块、砖石如同密集的弹幕,灰尘扬起,落石如雨,末世般的景象在总督府内上演,和外界的混乱如出一辙。

哈布斯特张开双臂,挺起胸膛,宛如支配世界的霸主,嚣张地怒视那扶着楼梯重心不稳的藤堂少主——

“这个城市,只能属于我哈布斯特·维希一人!!!”

刹那间,高墙坠落!富丽堂皇的旧时代官邸顿时化为乌有。

昨日重现的碧丽辉煌,顿时化作齑粉。

年少的男孩跨过无数尸首,徒劳的行进着。

尚未熄灭的野火在城市的角落继续着属于它的任务,残垣断壁的惨状不言自明,至于在各个主干道上奔走的士兵,不是“光荣夺回失地”的“解放阵线”,就是“蒙受帝国荣光”占据地盘的沃罕尼亚帝国军。没有什么好看的。

面容平静的男孩脸色阴沉,青苔一般阴冷的额头惹人生厌。

一队沃罕尼亚士兵跑过来了。

他仿佛没了力气,于是就地卧倒,依靠在一块被炮弹炸飞的巨石上,安静地冷漠地凝视着奔走的帝国军们。

终于,如他所愿,一名帝国军士兵在他面前停下。

从面孔上判断,应当是很年轻的新兵。没有老兵的油腔滑调,冷漠冰凉,甚至有点稚气未脱,白皮肤蓝眼睛上都写满了腼腆和单纯。

“喂,罗纳尔科,”前面的老兵发现了新兵的犹豫,“怎么了?快跟上来。”

“这里有一个丘莱利亚人,”新兵回答道,“他还活着……”

“那就杀掉,”老兵感到无趣,于是回过头,“快点跟上!”

“呃,哦……”

犹豫再三,那个新兵摇摇晃晃地端起了步枪,枪口指着面如死灰的男孩,枪管有些迟钝,它的主人似乎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埃米尔安详地合上双眼,静待着胸口开花的时刻。

新兵感到疑惑,同时略带恐惧。明明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为什么会露出这么坦然无畏的神情?这让新兵感到困惑。

埃米尔终于睁开双眼,那个新兵更加踌躇了。

“喂,小哥,”埃米尔·古罗斯彻惨烈地微笑着,眼神已死,“你也会害怕枪声吗?”

新兵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总算,他抬起了步枪。

“砰!”

拉上枪栓,新兵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他开火了,至少瞒过了自己的上级和前辈。

埃米尔望着落在自己脖子左侧不远处的黑斑,那是子弹落在残垣断壁上的印记。

不知为何,新兵没有杀他。

但是埃米尔清楚,新兵不下杀手的原因。

“安德莉雅……容我订正一下自己的发言,”埃米尔歪起嘴角,苦涩一笑,“我们两个种族,无法共存的原因不是‘不同’,而是‘相同’啊。”

于是,他拾起一条被火烤得漆黑的木棍,一瘸一拐地远去。

庇斯佛的空气,太恶心了。他的目的地,在城外。但具体是哪,他也不清楚,看自己的运气能够支撑自己走到哪里了。

或许,作为一个外乡人,他连死在这里的资格也没有;同时,他也无意回到蒙蒂纳身边成为使徒,或者转世,他都不在乎。

他离开了这破落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