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国 99年5月14日

“先生,我再次向你表达我的歉意,但请你相信我绝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总统先生,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做,你们的技术不可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但在双塔大楼和贵国情报局恐怕有很多人不愿意看到我们两国关系正常发展而故意在地图上做了手脚。”

“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共同克服当下的困难,我们都需要彼此的配合。”

经过一周的彼此沉默,来自白鹰国总统府的越洋电话终于接通了龙国的红机专线。白鹰国总统府的主人在确定龙国领导层的意向后终于长舒了口气,冷战后最大的一起外交风波终于暂时落下了帷幕。尽管两国关系与合作会不可避免的受到损伤,但双方总算没陷入最坏的境地。总统在挂断电话后,将幕僚长和秘书支出了办公室独自一人沉思着。他清楚这场危机的幕后主导者们都是谁,这些人也不是第一次给他制造麻烦了。那些来军方和情报部门的“屠龙者”和保守派们从他上台的第一天起,便在不停的给他制造新闻。六年来关于他的各种弊案和桃色新闻使他成为了媒体关注的焦点,逃税、律师自杀、第一夫人的金融舞弊、以及自己和阁员潜规则实习生,包养情妇的新闻不绝于耳。虽然这些事在白鹰国总统府和国会山的两党议员中并不罕见,但在需要分割利益蛋糕时往往成为了一方对昔日同僚动攻击的把柄。

但他是个幸运的总统,也许是选民的爱戴,又或是上帝的眷顾,这些弊案虽然给他制造了不小的麻烦,甚至曾一度险遭国会弹劾,但他仍有惊无险的熬到了今天。就在他认为那些丑闻已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时,却不曾想到那些保守派竟给他制造了自CUB导弹危机以来,白鹰国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外交危局,企图迫使他改变原有的对龙政策。

此刻他想到了曾住在这座房子里的另一位主人,他曾一手解决CUB导弹危机,后因反对战争和改变货币政策而得罪了军方与大财团,最终在竞选的过程中惨遭暗杀。但眼下自己面对的局面却和这座房子的前主人已别无二致,但他是聪明的,他不会让自己落得同样的下场,他必须满足并说服其中一方站到自己这边,否则他的下场并不会比那位前主人更好。而要做到这一点,龙国方面的配合是至关重要的,之前的那通电话已经让他有了足够的底牌,剩下的就是该决定拉拢那一方了。

总统在椭圆形办公室来回踱步游走着,他的脑海中正快速的筛选着他熟悉的那些议员。

保守派被首先排除在外,在他的计算中,那些满脑子冷战思维的红脖子们已经无法适应世界形势的新发展。他们总试图将对抗巨熊联盟的冷战模式重新套用在龙国身上,让自己和幕后金主继续大发横财。但他们却并不了解龙国人,可没有他们的配合谁也无法保证他们还会不会再搞一次大新闻,困惑间总统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整个白鹰国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龙国人,尤其在当前这种困难局面下,请教那个喜欢和独裁者打交道的前国务卿或许能为眼下的困局某得一条生路。总统拿定主意,在秘书的安排下,老国务卿拄着拐棍,步伐缓慢的来到了这间他非常熟悉的办公室。

“下午好,总统先生,看来你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老国务卿一脸慈祥的问候着总统,总统亲自为老国务卿脱下外套,一脸疲惫的向老国务卿承认道:

“是的,先生,我们现在面对的局面很困难,我快被这些事搞疯了……”

老国务卿轻轻拍了拍总统的肩膀,

“放松点,总统先生。龙国人和我们的关系虽然会受到些损害,但至少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是的,但还远远没有结束,后续该如何收尾,国会和军方仍有分歧。”

国务卿与总统双双入座后,国务卿扶了扶眼镜微笑着说:

“这不奇怪,总统先生。我们的政府根本不了解龙国人,但在讲具体事务前,我要先给你们普及一个观念。首先龙国人不是在选择信仰后才成为无神论者,在他们长达千年的历史中,大量的史料形成了庞大数据库直接造就了他们现实主义的思维方式。这些庞大的数据库成为了神权的对立面,让生活在那片土地的人根本不相信有上帝的存在。因此他们无法从宗教中为生活、死亡和不确定性寻找精神抚慰,却从另一面造就了他们敢于理性面对现实的共同特征。”

“我的天啊,我真不敢想象没有上帝之助,他们的领导团队是怎么领导他的人民的。”

老国务卿拄着拐棍挪了挪身子,像个长者般一脸慈祥的微笑着,缓缓的对总统说道:

“我刚研究龙国时和你现在的反应是一样的,但这就是他们的历史。这种历史造就了他们的政权自古以来便与神权形成对立,他们也因此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特殊的文明。你知道么就连他们向神祈祷时,内容也都是向神索要财富,地位,健康等等。而不是感激上帝赐予他们这些。在他们看来得到这些是自己在现世努力的结果,与上帝无关。这便是他们实用主义的一面,但这种实用主义与我们的理解又不完全一样,他们会用一种名叫面子的文化来掩盖这种实用主义。他们之前不接你的电话,不承认我们误炸结论,本身即包含了面子的因素,也包含了实用主义因素。所以在处理龙国问题时要给足他们面子,这有助于他们解决国内的民心士气。至于国会那边,完全可以借龙国人来帮你解决。”

总统的表情更困惑了,他一脸不解的像个小学生一样,请教着眼前的这位长者。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先生。我们既然给了他们面子,又如何让他们反过来为国会那些保守派买单?”

老国务卿喝了口咖啡润润嗓子,耐心的向总统解释着其中的玄机。

“你给他们面子是在帮他们解决他们的实际问题,龙国人很清楚以他们的力量,无论冷战热战都是该极力避免的。你的道歉既然可以帮他们解决国内积压的愤怒,那么也完全可以要求他们帮你解决在国会和军内积压的问题,虽然这种做法看似有违于他们的面子,但却可以解决他们和我们彼此的实际问题,你只要把握住这个微妙的点,龙国人就会接受你的提议。但是你也要提醒国会和双塔大楼的那些人,不要再继续用这种方式挑衅龙国,龙国人的思维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永远不会和我们搞新冷战的。让他们趁早放弃这个念头。”

总统无奈的耸耸肩,对老国务卿的话表达了自己的认同,他说:“我也这么想,先生。但恐怕说服他们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永远不明白那些龙国人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老国务卿正了正身子,他对总统的反应并不意外,在他卸任国务卿近数十年后,每一届白鹰国总统几乎都会向他请教龙国问题,请教的内容与眼前这位总统也大同小异。他每次都能非常耐心的向总统们反复解释着他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问题,他说:

“其实龙国人的想法并不难理解,他们的思想基础源自于一种古老游戏——围棋,这种游戏的特点就是弈者互相包围。在大部分时间中黑白双方的棋子只维持相对均势,以确保在自身相对弱小时不会被对方置于死地。而当自身占据优势时,却也并不急于置对方于死地。国会和双塔大楼那些人的决胜思维是基于国际象棋,它是一种微观时间下的决胜游戏。但围棋是宏观时间维度的游戏,在这种宏观时间维度下,龙国人的思路并不会因我们在微观层面的步步紧逼而被我们制定的节奏带动。”

总统仔细聆听着老国务卿的阐述,老国务卿调整了下姿势,继续说道:“且不说他们现在没有优势,即使当他们具备了优势时,他们也未必会像巨熊联盟一样和我们开启一场新冷战。所以这个博弈的关键在于时间,我当年和他们第一代领导核心会面时曾谈到他在对抗武士帝国时的战略,在战争中他将时间和围棋中的均势博弈作为条件和手段,以时间换取时间,空间换取时间的方式,最终拖垮了整个武士帝国的战争机器。今天的世界格局虽已不同于往日那般尖锐,但却也和昔日格局有着相似之处,只有像龙国人一样学会利用时间才能在这场漫长的博弈中赢得暂时的优势。”

老国务卿的点拨令总统的思维变得清晰起来,在告别老国务卿后,他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思路。他意识到要解决当下问题必须一并满足保守派的利益,而满足这个利益的关键就在于龙国的合作,理论上龙国现阶段为保障自身安全应该还会选择与他合作,既然如此让龙国为白鹰国利益买单的基础就具备了,想到着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总统先生”

“你好,安迪,今晚有空吗?请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我很荣幸,先生。但抱歉我今晚已经有约了。”

“安迪,我知道你的伙伴们在策划什么,所以我想在你们决定之前,你最好能听听我的建议。”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但我确实……”

“我已经和龙国方面通过话了,现在我有个可以让我们两党各方利益均沾的方案,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喝杯咖啡。”

此刻电话另一端的共和党议员安迪·布莱恩正飞速思考着总统的话外之音,从总统自信的发言中可以确定他应该已经与龙国方面达成了某种协议,无论这协议的内容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党内同僚和金主们谋划已久的新冷战恐怕又落空了。虽然他从一开始就对这一计划是否能成功持保留态度,但考虑到党内成员的选区和党内的多数意见,他并为对此提出任何异议。

“好的,总统先生,晚上见。”

安迪挂断电话,对自己的司机杰克招呼道:

“杰克,去白鹰国总统府”。

“好的,先生。”

司机杰克将安迪乘坐的SUV掉了个头,驱车赶往白鹰国总统府方向。

安迪挂断电话后在赶往白鹰国总统府的路上细思索着,虽然他对于轰炸龙国大使馆的事并不知情,但当他在新闻中得知这件事后,震惊之余他立刻意识到这又是些按耐不住冷战诱惑的同僚们所为。90年代初,从银河号到星海危机,他的党内同僚一直步步紧逼,意图迫使龙国接替巨熊联盟的位置。冷战结束后,总统大幅度削减国防开支并下马了诸多军工项目,失去敌人的白鹰国军队武器订单年年锐减,党内金主们的日子自是大不如前。军工行业为主的选区工人也受此波及而大量失业,使得主要依靠相关选区选票的共和党承受了极大压力。

但和传统共和党人的思维不同,安迪·布莱恩和总统一样认为龙国人不会轻易与白鹰国开启新冷战,所以他对待龙国的态度相较传统共和党人相对温和。在他任职议员期间曾致力于主张白鹰国应帮助龙国提升经济能力并加大对龙贸易投资,让龙国这个巨大的市场能消化更多的白鹰国商品,从而刺激白鹰国的整体就业。

但他也清楚并不是所有的金主都像航空公司一样,可以靠向龙国出口客机来弥补军工订单的损失。大量依靠军工企业支撑的共和党人依然不会轻易放弃挑起新冷战的机会,毕竟白鹰国的经济结构是建立在它的全球军力部署上,这一基础自冷战起逐年形成,为对付强大的巨熊联盟,白鹰国驻军成为了西边和诸多国家维护自身安全的重要保障。也正是为维持这种保障,在货币与黄金脱钩至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后,白鹰国的货币才能迅速与能源挂钩,继续维持着它作为世界主要储存性货币的作用。

如果没有了强大的敌人,货币作为主要储存性货币的作用将大幅度衰退。这种衰退对白鹰国经济结构的冲击是白鹰国无法承受的,它不光是军工产业的问题,包括民主党的主要金源——金融街在内,一旦旧货币作为主要储存货币的地位产生动摇,大财团靠印钞票就能让白鹰国吸食全球资源的日子将会彻底终结。所以寻找敌人,制造敌人并培养下一个敌人,成为了白鹰国整个国家赖以生存的重要战略,这也是国会两党和各自金主间的普遍共识。

现在唯一的分歧是,龙国是该马上成为新的敌人,还是仍需培养的敌人?在安迪的答案中,自然是后者。那当下的敌人该是谁呢?安迪眼中白鹰国当下真正的敌人只有新金融货币,这也是总统发动这场战争的真实目的。至于龙国那只小绵羊,明显它的羊毛还不够长。

“安迪,我希望你能帮我说服你们党内的保守派。”

总统从办公桌走到安迪对面的沙发前入座,他探着身子,态度诚恳的向安迪诉说着自己的理由:“我们都清楚,龙国不是巨熊联盟,他们不可能和我们再进行一场冷战。双塔大楼和中央情报局已经试探了他们很多次,结果你也看到了,他们不但没打算和我们展开军备竞赛,反而还扩大了双边经贸往来。即便我们轰炸了他们的大使馆,他们也并未在双边经贸上阻止我们进入他们的市场。事实很清楚,对付人的方式在他们身上根本不适用。”

总统办公室内,安迪倾听着总统的想法却并未急于表态,这位来自民主党的总统从他上任之初到连任,他和第一夫人的弊案几乎将国会两党全数得罪殆尽。就连民主党都很难公开表态支持这位自己的总统,面对眼下的危局,安迪并不着急马上将自己的解决方案和盘托出,他必须确定眼前这位弊案缠身的总统到底是不是一个值得合作的人。

“总统先生,在对待龙国问题上我和你的观点是一致的。但我们党内看待龙国问题的意见却并不一致,这点在你们民主党也一样。想让两党达成共识的前提是你和帝都方面必须达成新的共识,而且游说两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在我们党内,了解龙国又有能力安抚各派力量的只有前总统先生,但你在竞选时已经大肆批评过他的对龙政策。”

总统耸耸肩,摆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向安迪请求道:“所以我才会找你,安迪。无论是我们让OTAN继续东扩刺激巨熊联盟,还是发动区域战争打击新货币,目的都是为了确保本国货币地位。现在巨熊联盟想拉拢龙国一起对抗我们,但好在龙国人并不想与巨熊联手搞冷战,他们现在一心只想加入贸易组织并希望能得到我们白鹰国的帮助,同样我们两党大多数恐怕也不愿看到龙国被推向俄国一边。所以如果我们能让龙国人大量购买我们的外债,帮我们确保货币地位,作为交换我们保证不对他们进行冷战并在他们加入贸易组织的问题上给一些诱饵,相信这是两党和龙国都能接受的结果。

总统探着身子,直勾勾的看着安迪,他的口吻似乎同时夹杂着请求和命令:“而我希望能由你出面代我和前总统交涉,希望他能出面说服两党尽快达成共识。”

安迪沉默片刻,但心中已经认可了眼前这位民主党总统的方案。虽然他弊案缠身,虽然他和他的夫人在白鹰国传统政治精英面前有些不上台面,但此刻安迪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聪明的总统,他抓住了能够促成两党团结的关键——旧货币。为了确保旧货币价值,保证大财团不会关张歇业,两党金主间无论有多大分歧,只要涉及到维护旧货币的全球地位便都能团结一致。如果真如总统所言可以让龙国人为旧货币买单,那么冷战这种军备与经济的高消耗战争自然就显得多余且毫无必要。

安迪放下手中的咖啡,向总统摊了摊手,表示道:

“我的选区大多不关心政治,所以我想我可以帮到你,总统先生。如果帝都真能接受你的条件,我们就有信心说服两党尽快达成共识。不出意外,金融街和大财团应该很乐意接受这个交易。”

安迪顿了顿,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但军火商那边肯定不愿轻易妥协。所以你仍需和帝都保持沟通让他们扩大我们的客机订单数量,这样我和前总统才有理由说服党内的大多数。另外,我们该考虑新的驻龙大使了,我个人愿为普里赫背书。他熟悉海军也了解龙国,在星海危机时也非常克制。”

“谢谢,我会考虑的,非常感谢,安迪。”

总统高兴的起身与安迪握手并表示感谢,冷战后最严重的一场外交风波就这样结束了,一个令白鹰国再次繁荣,富庶的新时代似乎就这样降临了。总统此刻是兴奋的,一场科索沃战争不但打击了西边盟友的新货币,还促使能源国家更加坚定的维护了旧货币地位,更为他在选民中赢得了美名。现在,他不但一手化解与龙国岌岌可危的外交危局,更反过来利用龙国想加入贸易组织不愿与白鹰国展开新冷战的策略,迫使龙国成为了一个主动愿意购买旧货币债务,使旧货币能够继续坚挺并为之输血的国家。

龙国会和西边,东南部诸国一样,成为旧货币汇率“屠刀”下的肥羊,只需待其成熟时大剪羊毛即可。虽然他也曾想过让龙国这种大国持有巨额旧货币国债也存在一定风险,一旦双方有任何风吹草动演变成新一轮金融战,龙国大量抛售白鹰国国债将势必会对旧货币价值形成巨大冲击。但那时白鹰国大可将龙国踢出贸易组织,而新冷战也将顺理成章的成为两党的新共识。想到这里,总统眺望着远处的纪念碑,他的笑容变得更加得意。这盘为龙国设计的死局会让伟大的白鹰国在他的手中将变的更加伟大,他会成为二战后,白鹰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之一。

但安迪却远不及总统那般乐观,他快步走出总统办公室,心思缜密的他很清楚龙国不是西边和东盟那种小国所能比拟的。龙国特殊的政治体制让白鹰国惯用的政治献金伎俩在龙国很难发挥作用,白鹰国无法通过贿赂一两个政党领导者,便将发生在西边和东边的剪羊毛手段套用在龙国身上。其严密而高效的政府组织结构更是能集中调度它全国一切资源与白鹰国展开一定程度的贸易金融战。两年前量子基金在香屿城折戟沉沙,龙币在东边诸国的期盼中宣布不贬值已然展现了龙国在金融战场上的应战能力。而在这一领域,即使是最鼎盛时期的巨熊联盟也未曾对白鹰国构成过威胁。想到这里,安迪开始怀疑自己今天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但眼下,白鹰国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安迪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中,妻子安娜正在为他们的孩子弗兰克·布莱恩准备晚餐,见丈夫回家后,她放下手中的餐具伺候丈夫脱掉西装。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总统临时召见我。”

安娜听到是总统召见后,便很自觉的不在问下去。转身继续煮着秋葵汤,在白鹰国传统政治精英家庭中,无论议员们在议会上如何唇枪舌剑,喋喋不休,一旦跨进家门便不再谈及政治是每个议员家庭都共同遵守的原则。至少在弗兰克正式接班自己的议员位置前,安迪和安娜依然会继续恪守这个原则。

“嗨,爸爸。”

“嗨,弗兰克,你选好进修语言了吗?”

安迪来到儿子弗兰克身边,摸了摸他的头。无论作为议员的工作多么繁忙,安迪始终保持每天必须抽出一些时间与孩子进行沟通,这也是几乎白鹰国所有精英阶层家庭的习惯。而安迪和所有精英阶层的家长一样,非常重视这种沟通,他必须时刻观察孩子的一切生活学习状态,包括监督他完成特定的学科和选修课程。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孩子是否有资格进入常春藤联盟中的各大名校,而名校的录取资格则意味着他是否会顺利接替他的议员位置,拿到进入白鹰国政坛的入场券。虽然这些名校提出的一些录取条件在外人看来有些匪夷所思,如选修语言中的希腊语,拉丁语等这些在入学后几乎毫无用武之地的语言。但这恰恰是阻拦白鹰国中下阶层进入上层社会的重要门槛,也是常春藤各大名校间奉行的潜规则。虽然以安迪的校友关系足以把弗兰克送进自己的母校耶鲁大学,但该修的学科弗兰克仍一样也不能少。

弗兰克一边切着盘子里的猪排,一边将自己今天的学校见闻告知了父亲:

“还没有,但是爸爸,但我有个事不太明白。”

“什么事?”

“你知道艾里克森吧?他的父亲最近给他请了一位龙国语言家教,但龙国语言并不在任何大学的入学选修里。而且我们现在不是和龙国搞得很不愉快吗,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安迪耸耸肩,用故作轻松的口吻转移了话题。

“也许艾里克森的父亲有他的考虑吧,但无论我们与龙国未来会如何,学习他们的语言的确是了解他们的重要途径。”

安迪伸出指头,点了下弗兰克的额头。

“不过现在,你该写作业了。”

“噢……不。”

看着弗兰克抱怨的样子,安迪笑着将餐具端走,回到卧室和安娜一起收看着电视节目,这是他近一周以来难得的放松时刻。弗兰克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写作业,但他的思绪却停留在了父亲身上。就在一周前,弗兰克和往常一样放学,随母亲安娜去父亲在国会的办公室准备接父亲下班,这是他们一家人多年来的习惯。但在那天,当他们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呼叫父亲的名字时,父亲却完全没有理会他和母亲,当他们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到办公室的电视里正播放着南联盟龙国大使馆被轰炸的新闻时,他和母亲便再也没有叫父亲下班。也是从那天起,他和母亲再没去过父亲的办公室。事件爆发一周以来,父亲几乎很少回家,虽然父亲什么都没说,但从父亲发臭的衬衫和蓬乱的头发中,他能明显感受到父亲的心力交瘁。

而在学校里,他仍记得在轰炸龙国大使馆的第二天,老师在课堂上郑重其事的告诉同学们,让他们记住这个日子,因为这是注定将被写入历史的一天。同样是在那一周的时间里,学校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声音,迈克的家长买了带地下掩体的新房子,而麦凯恩则嘲笑迈克的家长,他坚持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和龙国打一仗,像教训南联盟一样让龙国人学会该如何尊重白鹰国。但以上这些自冷战时就存在的陈词滥调都不足以引起弗兰克的关注,倒是艾里克森的父亲为他请了龙国语言家教的事反而引起了他的兴趣。

“据我所知,龙国并没有限制或制裁我们家族在龙国的投资,我父亲不认为两国关系会有巨大波动。而且他很看好龙国经济的发展趋势,学会他们的语言有利于我们家族生意在那边开展。”

艾里克森的简单陈述却勾起了弗兰克的好奇心,不同于其他人对冷战和热战的恐惧,艾里克森的父亲似乎并不担心这场轰炸会大幅度改变龙国与白鹰国关系。出身金融街精英家族的艾里克森,他们家族的行为有时比身在国会山的父亲更能直接体现现实的龙国与白鹰国关系,至少目前龙国人并没打算对白鹰国做任何报复性反应,而父亲今天回家后相对放松的神态也应征了艾里克森的说法是对的。

龙国到底是什么样的国家?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究竟是什么人?虽然他们的实力远不及白鹰国,但总强过那些激进反双鹰的其他国家,可为何在遭受了如此巨大的羞辱后却仍能平和的对待“敌人”?太多的疑问让年轻的弗兰克无法理解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家,在学校的历史课本里,弗兰克对这个国家至少曾有过三种印象。半个世纪前,他们是白鹰国口中的“邪恶的国家”。在二十年前,同样是在白鹰国的宣传机器里,这个“邪恶的龙国国家”却成为了区域民主的典范,白鹰国军事联盟的隐形加盟国。而十年前,它又成为了蔑视人权的独裁国家,威胁世界和平的幽灵。但这个国家无论它在白鹰国的标准中如何变化,唯一不变的就是逐年增长的龙国与白鹰国贸易规模。这些问题困扰着年轻的弗兰克,但不光是弗兰克,应该说龙国是困扰整个白鹰国政府的一个长期问题。毕竟在整个白鹰国除了那个曾见过龙国三代领导核心的前国务卿,和曾在龙国当过驻帝都联络处主任的前总统外,真正了解龙国的人在白鹰国政府中实属是凤毛菱角。

但无论如何,眼下的危机总算已经过去了,白鹰国和龙国仍旧是和平的。而对于弗兰克的影响,除了父亲安迪疲惫的身影外,他在学校又多了个新朋友——布洛克·艾里克森。自此他们成为了彼此最坚定地挚友,并在他们之后的人生中,掀起了一场席卷整个白鹰之国的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