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里克森位于新约克城大财团的办公室内,归国近两年的王震突然在这两天紧急返回白鹰国,伴随着龙国新经济战略的出台,为配合新经济战略而进行的一系列配套行动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高苏铁路战略的出台让整个世界都对龙国的新经济构架叹为观止,作为全世界对钱最敏感的金融街自然也不能例外。在龙国当局通过新闻发布了新经济战略的构想后,整个金融街的电话声便在发布会结束后络绎不绝,艾里克森与王震一直保持着密切的沟通,艾里克森意识到龙国当局的计划若能成功实现,此举将改变整个世界的经济版图,但该计划的配套设施亚投行出台后,艾里克森彻底意识到了这个经济版图的规模和它的内核目的。如若成功它将彻底改变由白鹰国精英阶层主导的全球化布局,而作为精英阶层的他们,要么与龙国人合作共赢,要么就展开零和游戏彻底与龙国当局撕破脸面,但他和龙国当局都很清楚零和游戏是不可能的,那样只会让双方两败俱伤。

王震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孙士忠将这个高铁战略透露给他时,他便意识到这将是一个挑战白鹰国精英阶层全球化主导地位的方案,但他也清楚在龙国与白鹰国经贸关系如此紧密的当下,零和游戏也绝不会是他老板艾里克森及其所属白鹰国精英集团的选择。但如果选择与龙国当局合作共赢,那么在这一过程中就意味着白鹰国精英阶层很可能会失去对经济全球化的绝对领导地位,他们必须试着学会与龙国当局合作,甚至做出一些让步才能在规避零和游戏的同时达到所谓共赢。但这其中就不可避免的会触及到对绝对领导权的权利分割,甚至旁落。这是艾里克森及其所属精英集团绝对不愿看到的结果,但好在会令双方两败俱伤的零和游戏已被同时抛弃,那么作为中间人的他就仍有可以活动的空间,而这也是孙士忠交代给他的任务,他必须说服艾里克森,在他与龙国当局之间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

“艾里克森,我知道这件事难度很大,但你必须清楚如果你不出力左右白鹰国政府的现行政策,我很难在龙国为你争取到什么。如果我们不尽快做一些调整,我们与龙国方面之前的交易就白费了。”

王震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与艾里克森交换着意见,这点令艾里克森很不舒服。此刻的艾里克森正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至于在王震面前爆发,龙国政府的新经济战略出台令他最近面对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局面。自从账目交给龙国方面后,他的敌对股东在龙国方面启动调查后的确受到了一些打击,但这些人很快调整策略,他们强调与龙国代理人间只是投资合作关系,对于他们在龙国的违法行为完全不知情,极力撇清了两者间的关系。而龙国当局似乎也无意完全扼杀这些股东的在龙国业务,在与龙国当局达成了新的妥协后,这些代理人公司经过股东结构调整,在国内的业务很快重新走上了正轨。虽然此举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股东会的气焰,但却并未达到艾里克森理想中的结果,股东会的老头子们依然对他的一切行为指手画脚。而在龙国当局的高铁战略出台后,老家伙们干脆双手一摊,表示一切都由艾里克森做主后便各自开始频繁前往龙国,表示愿意协助配合龙国当局的高铁战略实现双方共赢,将难题彻底丢给了艾里克森。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杰森。两党在这件事上的意见空前一致,白鹰国总统府到目前为止对此仍持反对态度,金融街对这件事的分歧很大,我们目前对此无法达成一致。”

而艾里克森面对的局面却是复杂的,高铁战略和亚投行的出台在精英阶层的圈子中引起了巨大争议,精英们基于各自的不同利益对这个计划产生了截然相反的两种声音,虽然这些早在艾里克森的预料之内,但争议之大已暂时难以让双方达成共识。在国会由他支持的两党议员也纷纷表示拒绝加入龙国领导的亚投行,就连他的好朋友弗兰克也公开表示不会在国会推动加入亚投行的决议。但他理解弗兰克,作为一个年轻的国会议员,虽然金主的金援很重要,但如果违背选区民意即使金主给再多的钱也换不来他的政治前途。至于那些选民,在常年的媒体抹黑下,他们显然不知道亚投行是什么,但他们知道只要是龙国的就一定是不好的,邪恶的,所以国会这一环自然也行不通了。

“国会反对就去中枢机构让那些游说公司继续做白鹰国总统府的工作,白鹰国加不加入这个银行无所谓,只要白鹰国总统府不反对,我们在龙国的生意就能继续下去。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艾里克森,我们不应该错过它,如果我们无法说服白鹰国总统府,我们在龙国的生意就全完了,你必须明白这点。”

被局面搞得有些焦躁的艾里克森冷冷的盯着王震,几个月前正是在他的建议下,他才与龙国当局私下达成了交易,但交易结果却并不令他满意。而伴随着高铁战略和投行政策的出台,那些他曾经要撤资套现的老家伙们却突然摇身一变纷纷成为了龙国当局的座上宾,自己却被留在新约克城大财团处理着这些令他焦头烂额的难题。想到这,艾里克森的怒气终于彻底爆发了。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别用那种命令的口气命令我,杰森!你忘了么?我是在你的建议下才和你的龙国朋友做了那笔交易,但龙国人现在却反过来和那些老东西重新合作,而我却被留在这里听那些该死的新约克城大财团同行,国会恶魔,还有你的牢骚!”

艾里克森越说越激动的同时,将自己的咖啡杯摔碎在地,他双手支撑在桌子上喘着粗气。多日来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被彻底发泄出来,发泄过后他也很快恢复了冷静。在他恢复冷静的第一秒他便对之前怒怼王震的行为感到后悔,他知道很多事的发生不是王震和他的龙国朋友能控制的,而王震是目前少数还在支持他并希望帮他解决问题的人,他不能再失去自己已为数不多的盟友。

“抱歉,杰森,我刚才失态了。”

王震没有直接回应他的道歉,他俯身捡起已经被摔得粉碎的咖啡杯,不慎将手指割破,艾里克森看在眼里有些愧疚,他走上前扶起了王震。

“杰森,这些让保洁员做就可以了,你的手需要包扎下。”

王震接过艾里克森递来的创口贴包扎着伤口,沉默良久的他终于开口向艾里克森说话了。

“艾里克森,你还记得我们一起上学时,商学院的贝尔教授吗?”

“记得,他那时比现在可瘦多了。”

二人不约而同的笑了笑,王震继续说道。

“其实他讲课的水平并不比其他教授好,不过他有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那是你们西边的谚语。我记得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欲握玫瑰,必承其痛。”

“记得,杰森,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件事我非常感谢你。”

“你不必感谢我,艾里克森,如果你没有那份能力我也帮不上你。我们现在只是面临了一个新的游戏规则,没有人能一下适应新规则,所以我们也需要彼此冷静下,找到新的方法来适应这个规则。这件事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但白鹰国总统府的游说工作一定不能停。你还记得那个龙国游戏围棋吗?时间会改变形势,但在形势发生转变前,我们的游说工作要一直进行,机会只会给有准备的幸运儿,不是吗?”

艾里克森点点头,认可了王震的提议。股东会的那些老东西虽然没像他预想的那样被彻底清洗,但不可否认的是在王震的运作下,他在父亲过世前顺利接手了整个艾里克森家族的产业,并在老东西们的资金流备受打击时趁势收购了他们的部分股权,使自己成为了股东会中持股比例最高的股东。他能从父亲手中顺利接过王冠,王震的功劳功不可没,自己也没有任何理由在王震无法左右的事情上去苛责他。

“是的,你说的没错,我们都需要冷静下,事态也需要时间才能看清楚它的本质,白鹰国总统府的游说工作我会继续进行,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吧。”

王震与艾里克森握手道别,在临出门前,王震转身用开玩笑的口吻调侃了艾里克森。

“嗨,艾里克森,千万别低头,王冠掉了那些老东西可是做梦都会笑醒的。”

“嗯哼,这东西是有点重,但我的脑袋还扛得住,而且我也不想它掉下来时砸伤我的朋友们。”

“喔噢,我想我该去网上定个钢盔。”

“你可以下班了,杰森。”

相互调侃的二人各自道别,王震心情不错的离开了新约克城大财团的办公室。虽然艾里克森今天的反应有点过激,但这本身也在他的意料之内。就在几个月前当孙士忠告知他高铁战略的本来面目时,在他还未来得及对这个计划表示赞叹时,孙士忠便要求他利用艾里克森的影响促使白鹰国政府不反对投行运营,否则他们将转而和艾里克森家族的敌对股东合作时,王震也曾一度感到愤怒与不解。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对他的考验,毕竟艾里克森家族在龙国的投资仍占了很大比重,排斥与他的合作是不现实的。即便转而与那些敌对股东合作,在艾里克森已持有新世界集团大额股份的当下,这种合作本是也无法绕开艾里克森。而高铁战略与投行的运营是否能顺利展开至少在目前还是未知数,它仍需等待龙国当局的外交努力才能得出结果。在冷静分析了眼下的格局后,王震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首先他认为龙国当局不能也不打算排斥艾里克森家族的介入,与艾里克森敌对股东的合作完全是个伪命题。其次,这个银行是否能运作成功仍需等待龙国方面的外交成果,虽然白鹰国当局正极力反对西边和传统盟国加入该组织,但从当下格局看这种反对能起到的实际作用非常有限。毕竟西边和他的传统盟国也有自身的经济和政治困境,客观上他们需要来自龙国方面的热钱带动其经济发展,与龙国发展多边经贸关系从整体上有利于他们的经济增长需求。而政治上,他们也需要白鹰国之外的第三国来对白鹰国本身加以制衡,这也是传统的小国生存战略。那么假设西边和白鹰国传统盟国在龙国当局的外交努力下相继加入这个组织,在木已成舟后按照白鹰国当局一贯的做法,白鹰国总统府很可能会采取顺水推舟的方式给自己一个台阶,那时国会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最终王震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虽然他仍会继续游说艾里克森采取必要行动,但却不急于在当下做出更多激进举动。正所谓小刀不快慢慢剌,他要一点点去影响艾里克森,然后等待一个最佳时机出手。

想到这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愉快,他驱车来到了一家高档的珠宝店内,在他结束白鹰国的公干业务后,他要回国向张岚求婚。当他推开珠宝店的大门时,珠宝店的店员很快注意到了他。通常在这种商店的店员都练就了一副敏锐的双眼,从王震那身精致的西装和丝绸领带上,他们察觉到这些都是私人订制的款型,而那张黄种人的脸更是一掷千金的象征。很快他的身边便围上了两个店员,在获悉他是为未婚妻买求婚戒指时,店员们用充满祝福的言语和经过专业训练才能展现出的表情祝福着他。那种表情充满真诚,几乎看不出任何销售训练留下的做作痕迹。虽然王震知道这些都是他们的销售套路,但他仍很享受这些祝福。店员们的服务非常专业的,他们仔细打听了王震和张岚的工作和家庭社会背景后,意识到今天的这位客人是一条难得的大鱼。大约30秒后,该店的店长亲自出马为王震服务,他们将店中的镇店之宝纷纷摆了出来,向王震一一介绍着。

“喔呜,你和你未婚妻的爱情真是太浪漫了,先生。我强烈推荐你选这款‘永恒之爱’,它的原石来自温得和克,顶级切割工艺,这是它的IGI的认证书,但这些都不是我推荐给你和你未婚妻的理由。”

“为什么?”

王震好奇的询问着店长,店长戴着手套,小心翼翼的拿起钻戒放将它放在了放大镜下。

“你看到它花瓣设计了吗?据设计师说他设计这款钻戒的灵感来自他去旅行时看到的一片桔梗花海,而桔梗花的花语正是‘永恒之爱’。正是这次偶然的旅行经历让他设计出了这款钻戒,而你和你的未婚妻来自桔梗花的故乡。相信我先生,这枚戒指在我们店里存放了三年,就是在等待它真正的主人将它领回故乡,戴在你尊贵的妻子手上。”

店长的故事打动了王震,他毫不犹豫的将信用卡交到了店长手中,在店长与之握手恭维的时候,店员很快在POST机上为他办好了一切购买程序。店员热情体贴的服务下,王震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珠宝店回到了位于新约克城的酒店中。他好几次打开盒子端详着这枚深具意义的戒指,想象着他向张岚求婚的场景。这种想象让他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无法自拔,有好几次他自己甚至像个痴儿一样傻傻的笑了出来。虽然他也曾想到鬼市上的那位神秘摊主曾断言他与张岚会被命运左右而最终分开,但现实中发生的一切却正在按照王震的布局顺利的进行着,而摊主的话也早已被他抛到脑后。

在王震看来所谓的命中注定都是扯淡,据他过往的经验看,命运往往都是在关键的人生节点上做出不同选择的结果,只要做出正确的选择命运是可以被自己掌握的。至少目前为止他的选择一直都是正确的,这种自信令他坚信自己可以在实现人生价值与信仰的同时,也能收获与张岚的爱情。他一边玩着手机,在微信上与张岚相互说着甜腻腻的情话,他没有告诉张岚自己已经为她买好了戒指,他想给张岚一个惊喜。在把张岚哄睡互道晚安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放下手机,在电脑前的亚马逊的体育用品页面里拍下了一个东西,过几天就是艾里克森的生日,这是他准备送给艾里克森的生日礼物。

在王震忙着和张岚起腻的同时,身在帝都的孙士忠正在航空俱乐部的餐厅里等待着郭诚。对王震的第一场测试刚刚开始,短期内暂时不会得到什么结果。在长官张援朝的授意下,他正好借这个间隙跟下王震父亲的那个案子。自王震与张援朝见面后半年的时间过去了,郭诚自接到这个委托后就如石沉大海一直没给他什么消息。调查科的案子实在太多,郭诚也只能抽空看看这个案子的卷宗,半年来孙士忠几乎每周都会催他一次,郭诚也被逼得各种焦头烂额,但今天郭诚却主动约他在这里见面。

当得知这个见面地点后,孙士忠才意识到郭诚是真忙。自调查科展开轰轰烈烈的反腐行动后,相传航空俱乐部附近的空闲设施均被改造成了临时“昭狱”。据说来自各地的老虎苍蝇都被集中关押在附近设施内,关押他们的房间窗户均被木板钉的密不透光,身在其中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屋内唯一的电器是一盏灯,这也是屋内仅有的光源。除了睡觉的床和写交代材料的桌子外,屋内没有任何家具。所有的饭菜也是由调查科专人配送,在这些老虎苍蝇写好交代材料前,他们所有的自由都只局限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小黑屋内。郭诚几乎每天都往返于这些临时“昭狱”中,反复审查着昔日那些曾独震一方的地方领导们的交代材料。无论他们曾在地方多么耀武扬威,当他们来到这座特殊的“昭狱”后,往往会经历三个阶段。先是大呼冤枉或拒不交代,然后在相互猜忌昔日同伙的过程中被调查科逐个攻破,昔日的官场“情义”大多也是在这时土崩瓦解。直到写交代材料时将昔日领导,同僚纷纷出卖,在他们写完材料后自然也不忘记在材料的最后写上几句“愧对组织栽培”,“对不起组织和人民的培养”等冠冕堂皇的忏悔。

郭诚一直将张援朝交代的事放在心里,但这个陈年旧案却从一开始就查的很不顺利。他在调查案卷卷宗时发现王杰在举报信中举报的那位领导早在三年前就因心脏病去世,人一死案子自然也就死无对证了。无奈只能从当年的其他涉案人查起,由于是秘密调查,在领导的批示下,他只能以个人名义去调查这桩旧案,精力和资源自然也十分有限。很快郭诚的精力便被当下的各种老虎苍蝇的案卷填满,半年的时间里他完全无暇估计那桩旧案。而就在昨天,他向往常一样在审理那些交代材料时却有了意外发现。

写下这份交代材料的人是一位来自地方的中层干部,在贪腐队伍里属于苍蝇一级。但他的履历却引起了郭诚的注意,此人曾在帝都任职,而任职期间他曾是王杰所在部门的一个下属科员。从他的工作内容看,他与王杰的工作交叉本身并不算多,但在当年的卷宗中他却作为给王杰案定性的证人之一出现。郭诚在仔细对照了卷宗和该犯人的履历后发现了极大疑点,他决定临时提审该犯人。

“王杰同志那事确实是领导让我干的,刚开始我们也有点犹豫,但领导说他的案子是死案,证据确凿上面又有人坐镇,我也就答应了。后来案子结了,我们这几个都被调动到地方也升了一级半级的,其实王杰同志到底有没有问题我们也不是太清楚,但人都死了领导也那么说了,我们也没法质疑领导啊。”

犯人再交代时将责任全部推给了领导,但以他当时的身份看这点是合乎情理的。

“你说的这个我们还有谁?”

“就卷宗上记的那几个,也没别人了。”

这个回答让郭诚并不满意,卷宗中记载的那几个证人,或是在反腐中被关押,或是早已过世,而他们对当年的记忆也和眼下这个犯人没有多大差别。郭诚有点失望,但还是象征性的多问了一句。

“你听着,这是你将功赎罪的一个机会,你最好再仔细想想,当年你们领导让你做这件事时,到底还有谁参与了。”

犯人低头皱着眉头仔细回想着当年的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却又面露犹豫之色。

“那个举报王杰同志的匿名信我好像知道是谁学的,但又不太确定……”

“你想起什么尽管交代,真假由我们办案人员识别。”

犯人抿了抿嘴,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想再看看那封匿名信。”

郭诚将匿名信交到了犯人手中,犯人仔细看着匿名信上的宋体字,小心翼翼的说出了一个细节。

“我觉得这匿名信应该是张启华同志写的,不过后来他也没作证,我一直就觉得这事挺怪的,但当时领导压着我也没敢多问。他后来和我们一样都被调到地方了,好像是去了企业单位吧,再后来我们也没什么联系了。”

听到张启华这个名字时,郭诚为之一惊,他意识到这可能会是本案的一个重要突破口。

“你怎么肯定是张启华写的。”

“我们科里总共就俩人会写宋体,一个是王杰同志,另一个就是张启华同志。王杰同志总不可能自己匿名举报自己吧,除了他那就剩张启华同志了。”

航空俱乐部的餐厅内,郭诚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面条,一边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孙士忠。孙士忠皱着眉头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他在获悉这个消息时也像郭诚一样震惊,在短暂的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良久的沉默。

“总之大致情况就是这么回事,说实在的,老孙。我在调查科这些年见过的稀奇案子也算不少了,但你王杰这案子真是吓到我了。不过你这哥们儿这命也够苦的,在外漂泊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荣归故里能给他爹翻案了,结果爱上的居然是帮凶的女儿。也不知道是老天有眼还是造化弄人,这节奏都特么快赶上韩剧了。”

郭诚感叹着人生百态,自从在调查科工作以来,他见过很多因贪腐造成的悲剧。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领导拿着花不掉也不敢花的赃款,这些赃款就像一堆炸弹,他们坐在这堆不知何时会炸的炸弹上每天都过的度日如年。但当他们因人赃并获被带走后,简陋的“昭狱”却反而让他们睡得安心,心里也释然了。虽然郭诚不知道他们在强调“对不起党和人民”时是出于忏悔还是乞求宽大处理,但当他们面对被自己连累的家人,或不被家人原谅时,那种愧疚和忏悔却是出自真心的,人总是在失去时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但王震的案子却让见惯了人生百态的他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张启华凭借一封匿名信剥夺了王震最珍贵的家庭。时过境迁后,那个当年被他剥夺一切的孩子如今却成为了他的准女婿,而双方竟然对此却都不知情,他很好奇当这一切都真相大白时,王震该如何面对张岚,又该如何面对他的准岳父张启华,想到这些郭诚无奈的摇摇头,端起碗喝着剩下的面汤。

“这桥段怕是小西八的剧都拍不出来了,我特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我这哥们儿说这事了。”

已经彻底凌乱的孙士忠掐灭香烟,他此刻的心里比郭诚还要复杂,虽然王震对张启华早已划清了界线,但他对张岚爱的死去活来却是真实的。但当这种在电影里都用烂的桥段出现在自己生活中时,孙士忠也茫然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王震,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可算活过来了,为你哥们儿这案子我连晚饭都耽误了。”

吃完面条的张启华擦了擦嘴,顺手拿了孙士忠一根烟点了起来。郭诚抽了几口烟后,思维也清晰了不少。

“老孙啊,我是觉得这事你也不用愁。虽然我不懂你们情报口的事,但王震这人你们估计还得用,所以这张启华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考虑到这件事的特殊情况,我们调查科这次得配合你们的节奏,什么时候动他还得我们两个部门的领导去协调。所以你现在发愁也没啥意义,这事说到底还是得领导们沟通完了才行。”

“你说的我都明白,他要不是我哥们儿我也用不着发这没味儿的愁。但这偏偏他是我哥们儿,你说他身上出了这么档事,我这做哥们儿的心里能好受么。”

郭诚拍了拍孙士忠的肩膀,自己一边抽着烟,一边自嘲的调侃自己。

“说的也是,按理说在调查科里这种悲欢离合我也算见多了,但像你哥们儿这么狗血的桥段我今天算第一次见识了。你知道我那媳妇就好看个韩剧打发时间,什么男神欧巴,车祸癌症的段子我都快背下来了,她每次还能哭个稀里哗啦的。这放以前吧,我肯定得损她几句,今天这事儿一出,我今后都没啥能损她的了。”

郭诚的话让孙士忠复杂的心情稍微变得好受了些,孙士忠轻轻的笑出了声,反损道。

“没事,等你放假时可以好好陪你媳妇多看点韩剧。”

郭诚也笑了笑,顺手拿走了孙士忠的烟。

“你可拉倒吧,我放不放假领导说了都不算,得那帮王八蛋说了算。挺晚的了,你早点回去吧,我这还有几个材料要整理,明天要移送司法就不送你了。这烟我拿走了啊,为你这事折腾这么晚我口粮都抽完了。”

与郭诚道别后,孙士忠驱车离开了航空俱乐部,路上他向长官张援朝汇报了郭诚的调查结果,虽然张援朝的口吻依旧像以往那样不紧不慢,但透过电话孙士忠却仍感受到长官和自己一样被这件事所震惊。有那么几秒电话的另一端全然无声,虽然长官和自己父亲一样在枪林弹雨中经历了很多生死离别,也算看透了人间百态,但郭诚的调查结果却令见过不少大世面的长官都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短暂的沉默后,长官与孙士忠约好了第二天的见面时间便彼此挂断了电话。多年后当孙士忠自己成为长官时,每当他回忆起那一夜仍不禁感慨万千,正所谓“兴尽悲来, 识盈虚之有数”。也许正是从那一夜开始,他们所有人的命数就注定要走上各自不同的道路,相同的是这些路都同样坎坷,他们在各自路上迈出的每一步也都同样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