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 12月 22日
今天是周末。前天那个宛如做梦一般的约定,让我一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以致于第二天精神状态非常差,根本不好意思去那里。
而且,要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话,也是一个大问题。
从之前两次的相遇来看,她似乎确实是三楼的固定管理员,可我又完全可以确认她是有个学生——最多最多是大学生,除非她从初中时代就停止发育了……
而且,我可以肯定她没有妆,这也可是一个侧面的证据吧……
“不化妆的人多了去了,”郝朋佑认真地摇头,然后一脸严肃地看向我。
“而且,你真的看得出一个女生有没有化妆吗?就你那直男眼光……我跟你说,涂口红可不算化妆。”
“我……”
什么?原来涂口红不算化妆吗?
郝朋佑拍拍我的肩膀:“唉,这都不是重点,反正你只要记住三点:一,人一定要多主动找话题,女生才会对你有印象;二,一定要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遇事第一时间挺身而出,不要管对方是否拒绝你;三,多看对方的眼睛多笑,抬头!挺胸!保持自信!”
“这样做的话……”
“就可以和对方称兄道弟啦!加把劲,拜把子也不在话下啊!”郝朋佑一边笑着一边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没等我想好怎么吐槽他,一阵嘈杂的欢笑和尖嚷声接近了我们。
“好丽友——”
三四个女生朝这里走来,其中一个戴着粉色针织围巾的女生喊着郝朋佑的外号,一边挥了挥手。
郝朋佑立马挥手致意,回头对我说:“兄弟就陪你走到这儿,去吧!”
随后昂首阔步地向那群女生走去了。
真是妇女之友啊……话说那个粉色围巾的女生好像有点眼熟来着?
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他这么一个“现实充”会和我这么一个“自闭男”变成朋友。可能这才是真正高级的现实充吧,甚至可以说是“超高校级”的现实充,哪怕是和自闭小伙也能找到话题。真厉害。
不管怎样,他可以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走进图书馆,上到二楼,熟悉的铁门拦住去路。我轻车熟路地一推……
门锁了。
忘记了,今天是周天,图书馆会比平时少开放一个小时,可能顺便也关掉了三楼……虽然这之间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但由于图书馆的开放时间本来就不太规律,而且还是平时没什么大会去的三楼,锁了应该也在意料之中。
何况一楼二楼都有开门,对于想看书的同学已经足够了。
已经足够了……大概。
可是,我……
铁门早已锈蚀的白亮的花纹,映出我的半张沮丧的脸。一只眼睛被锈红色遮掩,另一只暗淡无光。门后的墙壁上岁月斑驳,满地白灰。脚印清晰,我低头对比,发现这些脚印都是我的。
她没有下过楼吗?
或许是因为不甘心吧,也可能只是单纯地无法接受不如意的现实。有那么一刹那,我几乎要忘记了和她的约定,只是觉得这个铁门以及它所掩盖的一切都那样遥远。
或许,我只是来二楼借书的而已……我真希望这才是现实。
于是思想被干涉了,真相上有谎言重重叠加,大脑里翻涌的海浪被一点点抹平。
对,我只是来二楼借书的,完全没有要去三楼找她的想法。
于是,我转身向二楼的阅览室走去。
“诶?江同学?”
“啊?”
我猛然抬头,突然被一阵强烈的现充光芒闪到了眼睛。
一个围着粉色针织围巾的褐发少女站在我的面前,怀里抱着一本《读者》,推了推眼镜,眼神里有一抹惊讶。
“你是?”
是刚刚跟郝朋佑打招呼的女生啊,没想到她居然会和我打招呼。是看在郝朋佑的份上吗?
“我是方晓黎啊,你不记得我了?”
“抱歉,如果你是我的初中同学的话,我应该确实是不记得了……”
毕竟我没有高中以前的记忆嘛。
“真是伤心呐,我们以前关系可是很好的呢。”
她笑着说,“还是这么爱看书啊,江同学。”
“……嗯。”
我的脚踝不安地转了转,身体有些不自在。
不过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捂着嘴笑了笑,弯着眉毛,对我挥了挥手。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多聊一会儿呢,再见!”
“啊,啊……再见。”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开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回到教学楼,艰辛地拖着身体爬上三楼。
班级里仍有三两个同学有在用功读书,郝朋佑竟然也捧着一本书忝列其中,煞有介事地看着,把我的睡意吓退了三分之一。
我回到座位,桌上的朋佑便转过身来,递给我一个东西。
他严肃的语气把我的睡意又吓没了三分之一。
“喏,你不在的时候,有人送了个东西给你。”
我接过一看,睡意彻底消失。
那是一本白色封面的,八十页厚的胶套本,以及一张手写的纸条。
“当当当——”
“上课了上课了——”
我赶紧把笔记本塞进抽屉里。
讲台上数学老师睡沫飞,却几乎没有一个字传到我耳朵中。我只能呆呆地看见他口张动,嘴唇下翻开合,但是没有声音。
终于熬到放学。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纸条来看。
她的字迹安静而工整。之所以说“安静”,是因为我实在找不到更准确的形容词了。没有什么能描述出那种毫无烟火气的字,仿佛写字的人与世隔绝,生活在空无一物的孤岛之上。但那又不是孤单和寂寞,而是在安静之中执着前行的固执和坚决。
“昨日君未至,恐今日君来,寻我不得,扫兴而归。故擅自访君教室,交与君友。因想《围城》借书之戏谑语,于你我便不适用了。苏文瑾。”
苏文瑾……苏文瑾。
“《围城》借书之戏谑语”……
想起来了,男女之间送礼绝不送书,而只是借,这样的话,一次借书必有一次还,可当两次接触的借口,还可以而且不着痕迹……不过,她是我不在的时候把书给我,所以只有一次接触,是这个意思吗?
那么,她是对此是什么态度呢?
一种可能在我心里浮现,当我看清之后,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刹。
不不不,这太自恋了……
总之,这张纸我希望一辈子不会丢掉,一辈子不会忘记。
还有抽屉里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娟秀的字远跃入眼帘。
“他是一位老人,独自驾着一叶小舟,在墨西哥暖流之上捕鱼。他已有八十四天没有捕到任何一条鱼了……”
突然,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我低头看去。
那是一张看上去非常普通的毕业照。
诶?是苏文瑾的毕业照?
我一下子感兴趣了。
照片的后面写着全班同学的名字,对应着每一个正面的人像。我找到了“苏文瑾”三个字,然后好奇地翻过来。
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是一片空白。
毕业照里……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