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我便背起书包,走出了食堂。
因为担心那本笔记本随手拿着会沾上油污,所以就把书包带上了。
郝明佑上一秒还信誓旦旦地要跟我一起去,下一秒听见女生喊他,立马和我郑重地挥手告别。
“男儿总是要独自面对风雨的……再见了!”
唉。
不过,我其实也没想让他跟着。
恐怕他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吧,不愧是善解人意的超高校级的现实充。
小卖部前站着许多等待的人,多数拿着一袋酸奶。郝朋佑也请过我一两次,不过因为不太习惯,就谢绝了。之后他多半给了路上遇到的女生。
我一向是独来独往的,对于站在小卖部外等待同伴的行为颇不理解。吃饭、步行也是一人,在多数成双,或三四人同行的路伍上有些格格不入。不过,独自一人可以节省不少时间;不断没话找话也让我厌恶,所以,我并不感到孤单。
虽然用郝朋佑的话来说,我这个家伙和社会太脱节了。
图书馆依旧少人。不过,因为新到教材的缘故,今天多了不少前来登记领取的。
我稍微看了看,没有发现本班的教材,就径直走上了二楼。
铁门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轻松地放我过去了。
上楼,左转再右折,直行,半掩的大门立于眼前。
突然有一种万事太平的轻松感。
“你来啦。”
“嗯。”
她抬起头,微微一笑。
“看到哪里了?”
“‘幸好我们不必杀死星星’那里。”
她点点头,随手递过来一本书。
我伸手去接。
“原著在这儿,昨天给忘记了。”
“没事。翻得不错。”
“是吗……”
想象中欢快的语气并不存在,她有些低落地念道,
“好敷行。”
“啊……我很认真看的!”
我急忙解释。
“一般来说,‘挺好’、‘不错’这些词,不是用来客套的吗?”
“呃……我……”
四目相对,我尴尬地别过头,努力地试图找出补救的话。
一片安静中,她忽然“扑”地笑起来。
“开玩笑的……谁让你昨天前天都不来,害得我还得去你班里找人……”
我的大脑忽然疼了一下。
“嘶——”
有什么记忆开始浮现了,昨天我来图书馆,昨天我只是来二楼借书……不对,我昨天……
我昨天是来找她。
对。昨天的门是关着的。
但是我为什么会忘记了这件事情呢?
难道说……
“对喔,为什么你昨天不在?”
“这个啊……”她眼角笑意犹在,“去体检了嘛。”
“体检……”
我放下包,把书包放在柜台上,取出她的笔记本。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还有,关于这张照片……”
我翻开笔记本,转轻轻露出那张夹于尾页的毕业照。
她的笑慢慢飘散了,眼神认真而郑重。
“你想知道啊……”
我点头:“嗯。”
“……如果我不告诉你呢?”
“抱歉是我唐突了。”
我立马拍拍膝盖打算下跪道歉。
她摆了摆手。“倒不至于道歉……”
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不过,作为交换,我要先听听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吗……
真是个不友好的要求呢。
那种记忆里朦胧的感觉又一次覆盖全身,我感到骨头里充了无助的泡沫,曾经千百次敲击着脑壳却再也回不来的一切过往,如今依旧沉睡着不愿醒来。
“对不起……我没有故事。”
“嗯?”
她歪了歪头,看上去有些不解。
这也是正常的吧,毕竟,是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若笑着再次道歉。
“因为一些缘故,我对过往的一切,都没有印象。”
“我不记得我的父母是谁,也回忆不起高中以前的一切。简单来说,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没有‘过去’的人吗……”
她双手托腮,把手肘抵在大腿上,眼神飘忽而遥远。
“真巧,你没有过去,我没有……”
她说得很轻,我没有听清她说的话。“真巧”是什么意思呢?那时的我并不明白。
“医生说,我是因为受到了一些刺激过大的事情,所以大脑就选择了将它们隐藏起来,以免我崩溃。算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吧。”
“这样啊……”
她点点头,抿着嘴。
我们相对无言。
午间的日光拥有温暖的颜色,图书穿过绿色玻璃窗,在地上映出黄绿相间的色块。千百藏书在我身后安详地站立。窗外有鸟鸣,也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我说啊……”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开口。
“你……也会忘记我吗?”
我答不上来。
“可能……不,我想……应该不会。”
她有些落寞地转头。
“那么,等到你一定不会忘记我的那天,我再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