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眼前一片黑暗，同时飘起若隐若现的灰雾。
“醒了？”
艾莎的脑袋从我的视野外探入中心，她眨了眨那双浅绿色的眼睛，同时打了个哈欠。
好悠闲~
“艾莎……”
“嗯。”
“晚上好~”
“……”
艾莎的脑袋从我视野中移开。
下一刻，我的脑袋被她用力拍了一下，但没有多少痛感。
艾莎在我视野中甩了甩手掌，说。
“别睡迷糊了，事情还没结束。”
“欸，唔，嗯。”
我从地上坐起。
脑袋还有点迷糊，我看着自己刚刚躺着的那片黑色虚空，回忆在这之前发生的事情。
“……”
我因为未知原因和艾莎分别，见到了房屋的主人——小伍，又跟着她看遍一个又一个的画面。然后又和她分别，看见很多东西，再次见面时她把我举起，掐住我的脖子直到昏迷。
然后……小伍她——
“——消失了。”
“怎么了？”
“刚刚我被人掐住脖子昏过去了，现在她不见了，艾莎可要小心点。”
“……唉。”
听完我的话，艾莎叹了口气，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啦？”
“傻了一个……完蛋。”
“欸？”
谁？总不可能是我吧。
我看见艾莎举起手，指尖对着我。
“事情我都解决了，还有，你现在正在「树枝」创造的空间，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懂没？”
“原来如此。”
真不愧是艾莎呢。
嗯……思维正常了。
我刚才遇到了被人控制的小伍，她掐住我的脖子直到我昏迷，而艾莎出现解决了事情。
但是小伍不见了。
我看了看四周，确认了这件事。
“不见了。”
“……又怎么？”
艾莎警惕地看着我。
“小伍……就是掐住我脖子的人不见了。”
“……没事，她不会消失，我们还会找到的。”艾莎像是松了口气，她坐直身体，摆出一副严肃的姿态，“总而言之，事情还没结束。”
“嗯。”
我也坐直身体，学着艾莎的模样摆出严肃的姿态。
“解决事情前，我们还需要交流一下。”
“嗯？”
“玉间。把你经历的事情全都告诉我，详细地说。”
的确，艾莎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我把自己看见的画面全都讲给艾莎，但不包括我自己想的内容，以及我在这里面做的事情。
“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安诺问她是否参加毕业晚会的画面。”
“嗯……”艾莎点了点头，“我这边最后的画面，是她经历兰西大雪，在哪之后，我就看到了昏倒在地的你和被控制的她。”
“所以说……”
艾莎看向我，那眼神在说「事情都到这里了，你应该也能分析出结果吧」。
“所以说——”我学着艾莎的样子做出分析，“我们应该找到那个控制小伍的人。”
“这也是一点。”艾莎点头，对我的分析表示赞同，“但不是主要。”她说，“最主要的，是那些被隐藏的画面。根据我的经验，那些被封存的往往都是非常重要的画面。”
“原来如此。”
“所以，我们应该继续看下去。”、
“那那个控制小伍的人呢？”
“它暂时不会出现，我们不需要在意。”
原来如此。
“你怎么知道？”
“判断。”艾莎站起身，“因为我们与它没有任何矛盾。而且，它虽然让你昏倒，但也没有要了你的命。这点从你被掐住的地方就能判断，它对我们也没有足以对立的敌意，因此我们不需要特地寻找它。”
“原来如此。。说起来，我们是不是还得先拿到「树枝」？”
“要拿，但这件事暂时搁置。”
“……为什么？”
艾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四指点了点我的脑袋。
“都已经看到这里了，停下来的话多可惜。”
有点道理。
“发现你之前，我听到有人在弹吉他。”艾莎指向不远处一片细小的烟雾，“过去吧，接下来的画面就在那里。”
“好。”
我们站起身，一起走向那片不停飘出烟雾的区域。
“对了，你说你是和小伍本人一起看这些画面的是么。”
“对，怎么了？”
“没事……希望我们能见到她。”
“？”
“走吧。”
艾莎加快了脚步，我也加速跟上她的身影。
我们沉默着来到烟雾前。靠近那片烟雾时，本来细小的烟雾突然如同撒开的渔网般大面积散开，形成一片隔绝了所有声音的雾气。
“艾莎。”
我下意识喊出艾莎的名字，但什么声音也没有。
艾莎自然也没有听见我的声音，继续无声前进。
“……”
我们在这片仿佛看不到头的雾气中行走，期间我回头看了一眼，视野所即只有烟雾。
这些烟雾的颜色，和我初次见到小伍时看见的灰一模一样。
难道说……当时我正在烟雾里面吗？
不对，那样子肯定能被发觉。
这些烟雾挺呛人的。
“咳咳。”
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就在我准备怀疑我们已经迷路时，前方灰白的雾气突然被推开。
伴随烟雾粘连而短暂形成的线条，一闪纯白但不刺眼的门出现在我们前方。
我们没有停留，径直进入了这扇纯白色的门。
几乎是同时，四周的雾气化作线条，和先前一样飞舞在空中。
渐渐地，它们落在我们身边，化作一片暖黄。
2、
“到了。”
我忍不住嘀咕一句。
声音恢复了。
随着线条聚拢，一间蒙上暖黄色光芒的客厅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客厅内只有一些基本家具，装饰不多，显得非常宽敞。靠近门口的为止摆着一张纯白色餐桌，餐桌上什么也没有。
我和艾莎站在玄关，小伍的身影就在我们前方。但这身影并不只有一个，当我把视线跨过眼前的小伍时，看见了更多的小伍。
“好多……”
“大部分都是残影。”
和我的反应相比，艾莎显得非常平静。她像是那些见过大世面的人一样，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太多想法。
“实际上只有一点儿。”
她边说边挥动手臂，那些小伍立刻化作线条。
最终，整个房间只剩下站在我们前方——也就是玄关处的小伍和安诺。
“舒服多了。”
“是啊。”真不愧是艾莎。
“接下来。”
艾莎的目光停在了我们面前的小伍和安诺身上。
“她就是你刚才说的安诺吗？”
“是啊。”
“嗯。”
艾莎点了点头，然后把她伸出的手移到了玄关没有动弹的小伍身上。
她的动作结束后，被她触碰的小伍身体开始活动。
这个小伍穿着我之前看过的制服，在她身边的安诺也一样。站在玄关的二人同时弯下腰，慢慢脱去脚上的鞋子。
“没想到第一个见小伍家长的人是我呢~”
“因为我很喜欢安诺呀。”
“嘻嘻~”安诺脱掉一只脚的鞋子，“看来要好好考虑和小伍结婚的事情了~”她边说边用手勾住了小伍脖子。
“别这样~还有，不要说奇怪的话。”
“小伍的身体……欸嘿嘿。”
“请不要说奇怪的话。”小伍红着脸避开了安诺的视线。
“我会很温柔的。”
“请不要这么色，米糕还在里面呢！”
“她不在就能说了吗？”
“不是这个意思啦！”
“……”
小伍和安诺的动作忽然停止，随后化作线条散开，由逐渐化作粉尘。
“真不知道她是大胆还是没脑子。”
在我一旁的艾莎突然开口，语气里透露出对安诺的嫌弃。
我想是大胆吧。
“毕竟就是这种性格啦~”
“无法理解……不过那边的眼神蛮显眼的。”
艾莎抬头朝某方向投去视线，我也跟着她一同看去——
——小伍的父母不知何时站在了那儿，母亲面带笑容，父亲则有些尴尬地看向母亲怀里似乎露出不满表情的妹妹。
是没脑子吧……
我们走进屋内，来到位于靠近玄关的餐桌前。
这里站着小伍和安诺一起来到餐桌前，并异口同声对母亲怀里的妹妹说。
“生日快乐~”
小伍边说边捏了捏米糕的脸。
“生日快乐！我能抱抱她吗？！”
安诺边说边凑到在妈妈怀里的妹妹面前，然后被妹妹一耳光打在脸上。
接下来的画面和刚才一样，几人的动作定格。
然后，她们的身影化作线条散开。
线条一部分飞到两扇门内，最多的一部分飞向厨房。
“我去这边。”艾莎丢下这句话便朝着理她最近的厨房走去，“你在那边，等看完后我们交换一下信息。”
“……好。”
我点了点头，朝着与艾莎相反的方向——大概是两间卧室走去。
来到门前，我拉下门把手，推开面前被关上的房门。
房间开着暖黄色的灯，我看见小伍跪坐在铺着蓝色被褥的床上，双手反复按揉母亲的手臂。她们母女二人面对着漆黑的窗外，一边按揉一边聊天。
走近点吧。
我朝着二人的方向走去。
“不用担心啦~”接近床边时，小伍的声音响起，“不是还没确定具体病症吗~医生也说这和你这两年的心理有关，所以别老是担心啦。”
好像在聊什么。我提高注意力看向二人。
“我倒是不担心，但你妹妹她……”
“米糕现在很健康呀，而且我上次都问过了，如果有问题那肯定会检查出来的~现在不是以前，你当前最重要就是把自己照顾好，知道吗？”
小伍这一番话说的母亲有点发愣。
她的妈妈得了什么病吗？
我继续看着二人。
母亲愣了会，随后露出笑容。
几乎同一时刻，房间暖黄色的光褪去，转而变成有些昏暗的浅蓝色光芒。
“……小伍也长大了呢。”
“有吗？”
“当然”母亲笑着说，“要是换作以前，你肯定会对我大喊大闹。我还记得你当时在大家眼前和我大闹的样子……哈哈哈。”
“唔……够了够了。”小伍皱起眉头，下嘴唇撅起说，“那时候还不懂事啦。”虽然有点不满，但她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
“现在不也是吗~”
“妈妈觉得我不懂事吗？”
“妈妈懂的小伍还不懂。”
“……嗯。”
“但是妈妈不懂的，小伍懂~”
“……”小伍愣了下，脸上露出笑容，“既然我的妈妈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可要好好听宝贝女儿的话，照顾好身体哦。”
“收到~”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没有言语。
我想起上次看到小伍母亲的模样，还是在那张照片上。当时的她看起来非常年轻，皮肤紧致细腻，脸上也没有那么多皱纹和疲惫。
但现在这些都变了，同样是笑容，现在的她多了些许疲惫，脸上的皱纹也显现出大部分。
我突然也想感叹一声「时间过的真快」。
“小伍，开学那天的事情，妈妈一直都很想找个机会向你道歉。”母亲打破沉默的氛围，“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那时候抛下你。”
小伍脸上的笑容消失，她没有说话，但用双手捧住了母亲的脸。
母亲没有反应，她目不转睛看着小伍，等待她的回应。
“我很喜欢妈妈，所以很早就原谅你了，当然~还有爸爸。”她说，“我发现，比起埋怨你们，我更喜欢和你们在一块。而且，那么久的时间，就算我记仇，也不可能记那么久吧~”
“……小伍。”
母亲笑了起来。
“对了，我希望和妈妈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离开我和米糕，好吗？”
“好。”
“嗯！”
小伍重重点了下头，同时松开了捧住母亲脸庞的手。
下一刻，她扑到母亲身上，双臂紧紧环绕在母亲的脖子上，身体贴在母亲胸口。
母亲的身体停顿一下，随后也把双手按在了小伍背上。
“好久没这么做了。”小伍的声音带着些许怨气，“都怪你……”
母亲只是笑着，没有回应。
她轻轻抚摸小伍的头发，将它们梳理整齐。
过了一段时间，小伍慢慢坐起身。
“时间过的真快。”
母女二人松开拥抱彼此的双臂，同时把视线移向窗外，平缓地说。
“总觉得，我们一家人旅行的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昨天的小伍还那么小，那么可爱。今天一醒来，你就长大成为知道怎么安慰妈妈的姑娘了……不过，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嗯……”小伍靠在母亲身上，“要不我们再去旅行一次吧~等米糕五岁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再去一次，就顺着小时候走过的路。”
“好呀，但你会无聊吧，都是一样的风景。”
“不会啦，别小看这十年的变化嘞。而且，我喜欢旅行——和你们一起。”
“……嗯，那就，一起去。”
母亲在小伍额头上留下一个吻，接着一起看向窗外。
“其实，我一直觉得，「米糕」这个名字要不要改改？”
“不要！多好听！”
“……”
二人的动作停止，如同被冰雪冻结的湖面不再运动。
“真幸福啊，小伍的生活。”
我来到二人身边，忍不住说了一句。
她们看着窗外，我也朝窗外看去，但迎接我的只有一片漆黑。
“……”
走吧。
我转过身，却发现自己早已站在另一间卧室。
我看到了安诺，她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直在打她脸的妹妹。而小伍坐在一边，笑嘻嘻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安诺。”
小伍突然叫起安诺的名字，安诺抬起头看向小伍。
“我……”
安诺的脸被妹妹拍了一下，同时——
“——你们几个。”
卧室的门被粗鲁推开，门口响起小伍父亲的声音。
他手抓门把，往卧室内探入半个身子，对着三人说道。
“商量好没？”
“嗯~”“……嗯。”
坐在床上的二人同时点头。
啪。
安诺又被打了一巴掌。
下一刻，卧室的几个身影化作线条朝着客厅飞去，我也跟着来到客厅。
客厅内，父亲怀抱着妹妹，母亲坐在椅子上。
他们的目光统一看向端着吉他坐在椅子上的安诺和并拢双腿端坐椅子的小伍。
“1、1、5、5、6、6、5。”
安诺随便拨了一段旋律，然后看向身边的小伍。
小伍也看向她，二人点了点头。
“这首歌呢，送给可爱的妹妹~”安诺说，“歌名叫做《Top of the World》”
随着小伍胸口的起伏，安诺拨动了吉他弦。
小伍清澈的声音随着前奏的结束响起，并与伴奏一同回荡在客厅内，这种感觉和我听到开明那段旋律的时候一模一样。
并不震撼，但非常合适。
桌边的父母身影消散，但唱歌的小伍二人依然坐在这儿，完全没有察觉眼前发生的一切。
或许在她们眼中，父母依然在认真听着音乐吧。
我看到另一个小伍怀抱妹妹，并用沾着奶油的手指在她的脸上画出一些没有意义的花纹。
我还看到安诺与小伍的父母面对面坐着，似乎在聊什么。
最后，我看到五人坐在一块，全都带着笑容。
暖黄色灯光让几人的身影有些模糊，他们围坐在纯白色餐桌边，我看见安诺捉弄小伍妹妹的笑脸；看见几人帮助妹妹许愿的场景；看见母亲安抚妹妹的场景；也看见父亲和安诺打闹在一块的场景。
我还看见，小伍端正地坐在一边，脸上带着笑容，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灯光遮住几人的身体，当它散去，我面前的画面也变成了刚才进入的玄关。
“过几天就是毕业典礼了，二位一定要来看嘞！”安诺语气有些疲惫，但伴随话语做出的动作依然充满活力，“如果看不到你们，我们可爱的主唱小伍会哭的！”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
“才不会！……但不高兴。”
和父母并排站在玄关的小伍声音变小，脸短暂地别向一边，随后再次看向安诺。
“一定会去看的。”先开口的是母亲。
“会的。”而后是父亲。
说完，我看到母亲怀里的妹妹打了个哈欠。
二人对安诺挥了挥手。
“慢走~”“慢走~我们先带米糕休息去了。”
父母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只剩下安诺和小伍面对面站着，她们相互对视，没有言语。
“……不打算对我说些什么吗？”
安诺用逗小孩的语气对小伍说。
“……”小伍用力抿嘴，但就是没有声音。
“你刚才有话想对我说吧。”
安诺歪着脑袋，脸上带着笑。
“可以——”小伍开口了，“可以一直这样子，对吧。”
“什么样子？”
“安诺一直陪着我。”小伍说，“安诺一直陪着我，和我们一家人像这样相处。我能随时看到你，你也能随时在我身边。”
“……”
“我们可以永远这样子，对吧。”
画面定格，刚才仿佛被消音的吉他声和小伍的歌声再次响起。
“——”
乐声落下，客厅归于宁静。
下一刻，画面破碎，化作无数彩色的线条在白色的虚空飞舞。
两把吉他紧靠着摆在白色的虚空中，只要我走上几步就能到它的边上。
3、
“真吊人胃口。”
艾莎不知何时站在我的身边，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我转过头，只见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把平放前方的吉他。察觉到我的目光，艾莎转头看向我。
“对吧。”
“吓死我了。”
“是你直觉太差了。”
明明是你太神出鬼没了！我在心里抱怨。
艾莎把目光转向吉他，但并未上前。
“话说，艾莎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们弹「小星星」的时候。”
“……什么是……「小星星」？”
“之后再和你解释，说说吧，你看到了什么。”
她转向我，浅绿色双眼等待我的回应。
我把我刚才看到的一切都告诉艾莎，她也告诉我自己看到的画面——小伍和母亲做蛋糕的场景。
“真亏她能记这么清楚。”
艾莎抱怨了一句。
真亏她能看这么久。
我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句。
“这里没东西了，走吧。”
“好。”
我们来到吉他前，艾莎蹲下身体，伸手触碰吉他。
空中飞舞的线条统一落地，迅速组成一个昏暗的房间。
“明明叫毕业晚会，却没有在毕业那天举行呢。”
我听到小伍的声音。
我和艾莎站在靠墙的吉他边，这里光线很暗，只能勉强看清吉他的边缘。房间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只有小伍和安诺面前桌上的蜡烛，她们各自坐在一面镜子前，一边看着镜子给自己化妆，一边聊着天。
“毕业再举行的话可能没什么人看。”安诺的声音响起，“假如是那天，我也不会参加~”
“安诺不参加的话，我大概率也不知道这个典礼~”
“说起来，今年的典礼恐怕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一次了。”安诺说。
“为什么？”
“往年可没有停电的案例，不知道哪个大聪明把用来发电的「树」给砍了一刀。真惨。”
「树」本身带有能量，可以生产和制造几乎所有资源。
这是我在开明知道的。
“不过，这样子也不错。”小伍说，“给我们两个迟到的提供了化妆时间。”
“哼哼~没错。”
小伍笑了笑，随后二人陷入沉默。
蜡烛的光闪烁两下，映出二人画过妆后看不出瑕疵的脸。
我看见小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这么快就要毕业了……”小伍开口打破了沉默。
“是啊。”
小伍放下手上的东西，脑袋低垂。
她转向安诺，安诺也注意到小伍的动作，她也转过身。
烛光映出昏暗的脸庞。
“那个……安诺之后有什么打算？”
“……读高中。”
似乎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二人说话时都带着笑容。
“我是说那以后啦~”
“以后啊……我想去兰西。”
安诺的身体摇摇晃晃，双腿也轻轻地轮流敲击地面，一副很随意的模样。
“那里人没有弗梓那么少，而且靠近开明，不像江潭这么潮湿，也不像开明那么热。”她停下身体的动作，对小伍说，“而且有很多古迹，我很喜欢~”
古迹？为什么我没看到……
“小伍呢？”
“……我也想去。”
小伍小声说。
“……这个决定是你自己做出的吗？”
“不是。”
二人再次沉默，烛光的跳动也逐渐平静。
“小伍，我们才认识快一年吧。”
“嗯。”
“你没必要什么决定都随着我的，我有我的想法，你也有你自己的想法。最初想要认识你，就是因为我发现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总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安诺说，“你已经半年没有动笔了,我们之前总是聊着方面的。”
“因为要和你练习……”小伍笑了下，脑袋低垂，“我希望能以完美的状态结束这次表演。”
“在这以后你还会动笔吗？”
“……应该。”
“给我肯定的答案。”
“不会。”
“为什么？”
“因为安诺会离开我。”
二人再次沉默，烛光也再一次跳动，并且频率加快，使得二人的脸也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我不会的。”安诺说，“你觉得我们一旦分开了，就不会再见面吗？”
“我不知道。”小伍说，“我曾经有个很好的朋友，和我分别后，她死了。我曾经很喜欢一个老师，但她也走了。”
小伍抬起头，看着安诺。
“我怕你离开，我怕我再也看不见你。”
“我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嗯。”小伍的回答几乎无缝衔接上安诺的提问，“安诺是我这三年来唯一一个朋友，也是我这短暂的人生里唯一一个想要永远在一起的人。你教我怎么写作，也教我怎么弹琴……更重要的是，你把我从那些看不到头的灰色世界彻底拉出来了。”
“但我们总要分开的。”
“不要。”
小伍的声音有些激动，烛光也越来越晃荡。
二人的目光对在一起，我看见烛光下闪烁的泪光。
“小伍。”安诺拉住小伍的手，“这件事上我也不好说你，因为我也没有什么朋友。”她的嘴角轻轻弯起，“我只能答应你，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任何意外。当然，你也得答应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并且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好吗？”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的。”
“真的吗？”
“真的~”安诺把头瞥向一边，突然笑了起来，“总感觉这是要表白的趋势，看来今晚我和小伍会很激烈呢。”
“嗯。”小伍突然点了点头。
“欸？”
“但是，不能做奇怪的事情。”小伍停顿一下，同时深深吸了口气。“我喜欢安诺。”
烛光平静了，只是有节奏地晃动。
“但这不是爱情上的喜欢，我喜欢安诺，我希望安诺能成为我的家人。”
“……小伍，那个……你认真的？”
“嗯。”小伍点点头，“我希望安诺能成为我的家人，这样子你就能永远陪着我。我不认为自己以后会有很多朋友，所以，我希望安诺能成为我最好的朋友。”
安诺把目光移开，低头看向和小伍牵着的手，我注意到她的耳朵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红。
烛光平静，再无晃动。光线均匀映在二人脸上，让气氛有些微妙。
“我们「结婚」吧。”安诺说。
“结婚？”
小伍没有反对，只是不解地歪着头。
“只要「结婚」就是一家人，不是吗？”安诺像小伍一样慢慢抬起头，“只要你答应，我就会一直陪着你，「结婚」只是我们之间的羁绊的表现，不会阻碍我们的生活。你如果爱上别人，那就可以和别人组成家庭，我不会反对，因为我也会有自己喜欢的人。但是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在何处，我都会想着你、等待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安诺握紧了小伍的手。
“如果25岁后，我们还没有各自的爱人。等到那时，再把这种「结婚」进一步吧。”
小伍保持看着安诺的姿势，似乎在思考。
不久，她点了点头。
“好。”
“嗯，那么——”安诺松开一只手，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物品，并用食指、中指和拇指一起握住，“把手抬起来。”
小伍没有多问，按照安诺的吩咐抬起了手。
安诺拉住小伍的手，我也在这时看清她手里的物品——一枚戒指，在烛光下反射着亮光。
“本来打算表演完送你，但氛围都到这里了，那就给你吧。”
“嗯。”
安诺把戒指套在了小伍的无名指上。
“嗯，很合适~”
端详了一小会，安诺说道。
“是啊。”
小伍点点头。
安诺又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枚戒指，让小伍拿着。
“轮到你啦~”
小伍没有说话，而是把戒指套在了安诺的无名指上。
“这下，我们就是家人了。”安诺说。
听到安诺的话，小伍愣了下。
她像是确认般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又看了看安诺。
“永远的……”小伍小声说，“永远的家人？”
“嗯。”安诺拉住小伍戴着戒指的手，“永远的家人。”
到此为止，画面定格。二人的身体保持在原地，没有消散。
“……”
感觉，心里痒痒的。
“我也好想——”
“别染上什么奇怪爱好。”
但艾莎打断了我即将脱口的感叹。
“咦？”
“用那个女孩的话说就是——”艾莎看了安诺的背影一眼，“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艾莎边说边朝着这个地方唯一的出口走去。
「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有些不明白。
我边想边跟着艾莎走出房间。
4、
房间外是一片望不到头的黑暗。
“好暗。”
就在我抱怨的时候，刺眼的灯光瞬间炸开，我下意识用手遮住双眼。
刺眼的光芒逐渐平和，我睁开眼睛，发现艾莎正看着我。
“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她便移开了目光。
我重新看向正前方。
刚才黑暗的区域在灯光照耀下变成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红色海洋——都是座椅。每条座椅都坐着一个黑色的影子，它们以统一的坐姿直立着，看的我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好长，真的有这么大的建筑吗？”
“怎么可能。”艾莎说，“应该是她对这一幕做了较为夸张的想象。”
原来如此，咦？
在那一片黑色的影子里，我看见三张熟悉的脸庞——小伍的父母，还有妹妹。明明隔的很远，却非常清晰。
小伍……小伍姐姐真的很重视家人呢。
“非常抱歉，刚刚我们供应电力的「树」出了一些问题，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场地内响起另一个女声，“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我们直接开始这场表演吧~”
女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阻断的水流。
这里应该和我先前的经历差不多。
会场的灯光昏暗，几条光柱转移到台上化好妆的小伍和安诺身上。
二人对视一眼，随后同时拨动吉他弦，弹奏不同的音符。
对着话筒的小伍开始演唱。
和生日的画面一样，二人身影保持，但场外其他人的身影都化作线条消散。我和艾莎同时转移到了刚才站着的房间。
依然是两把靠在一起的吉他，但房间明亮许多，这里只有小伍和安诺二人，看不到其它身影。
乐声仍在继续。
“出事了。”
我听见小伍的声音，转头看去，她正坐在化妆镜前。一手捧着脸，眉头紧皱，嘴唇微微颤抖。
只见她的手的无名指上有一枚非常合适的戒指，在明亮的灯光下没有什么存在感。
“嗯？”
在一旁的安诺疑惑地转头。
“脸上。”
“脸上？”
安诺凑到小伍近前，查看很久，接着露出一副「到底怎么了」的表情。
我也摆出差不多的表情，因为我实在看不出她的脸上有什么问题。
该不会突然亲一口吧。
“妆……”小伍的声音颤抖，“只画了一半。”
“……哈？”
我看了艾莎一眼，她指了指二人。
我走到二人身边，俯身看向小伍。
“看出什么吗？”
艾莎的声音传来。
“没有。”我回答。
“没有区别。”安诺的回答和我一样，“不用担心啦，刚才灯光那么亮，距离你这么近的我都没有看出区别，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真的？”
“真的~”
安诺摸了摸小伍的头发。
“唔嗯。”
小伍点了点头，二人回到个子的座位上。
过了段时间，她们的妆容完全卸下。
卸下妆容的二人和刚才没有太大区别，只是一点点肤色的差距，这点在小伍身上并不明显。
“好快。”
小伍边端详镜子里的自己边说。
“排练那么久，结果就唱了一首歌。”
“很正常啦，而且你唱的很好~”
“真的？”
“真的~认真的说，其实非常好~比最好的一次排练还要好不少。看样子你的心情不错。”
“因为安诺和我说了那么多啊~”
“嘿嘿。”安诺挠了挠头，似乎有点儿害羞，“对了，之后你还会动笔吗？”
“嗯，会一直写~”
“那就好。”安诺点点头，“我也会一直陪你的。”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迅速移开视线。
“那个……”小伍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儿发颤，“你之前说……今天晚上的事情，是开玩笑吧。”
“……半开玩笑。”
“前半还是后半。”
“前半。”
“咦？！”
“后半啦！后半！”安诺敷衍着拉起小伍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脑袋，“总之，我们回去吧。”
“好……”
二人从座位上站起，朝房间出口走去。
“说起来，我还有件——”
“咳咳……”
小伍突然猛烈地咳嗽。
“小伍？！”
发生什么了？
我来到二人身边。
只见地面淌着一滩鲜红的血，不仅如此，我还看见小伍惨白的脸，她的身体也在肉眼可见地缩小。
怎么回事？
画面就此定格，随后化作线条散去。
“这个时候么。”
艾莎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空间响起脚步，逐渐靠近我。
“虽然早就猜到了。”
艾莎出现在我的视野中，看着那滩血。
“艾莎……”
她知道吗？
对了，她还没有和我说她看见的画面。
“你知道？”
“嗯。我本想告诉你，但你说的那些事情让我放弃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
“有些事情，还是自己看为好。”
“……”
“而且你没问。”
“请不要这么破坏气氛。”
我原先有些慌张的心情因为艾莎的这句话瞬间消散。
真不知道该谢谢她还是别的什么。
“想知道后面的事情吗？”
艾莎接着说。
“不用了。”
我摇了摇头，看向附近。
还是自己看为好。
就这样吧。
刚才的画面完全消散，只有反复见到的白色虚无。
这里唯一不同的色彩，就是地上那滩血。
“既然这样，走吧。”
艾莎说着，蹲在那滩血前方。
“好。”
我点了点头。
她伸手触碰那滩血，那些飞舞的线条便同时落下，组成了全新的画面。
5、
白色的圆形纸片在我眼前落下，它中间还有一个正方形空洞。
它并不只在我眼前出现，当我把视线转向一旁时，更多的纸片落下。它们就像兰西飞舞的暴雪，仿佛要将世界掩埋。
我见过这一幕，就在不久前，同样是小伍的记忆。
一张纸片从我眼前落下，画面随之出现。
这里是一个狭小的卫生间，身穿纯黑服装的小伍背靠卫生间紧闭的门。
她站在洗手台前，手里拿着一张被血浸红的纸巾。
镜子里的小伍和刚才相比成熟不少，尤其是她此时的发型——浓密的长发被扎在脑后形成一个丸子，更显得成熟。
另外，我和艾莎的身影并未出现在镜子里。
“奇怪。”我听见艾莎的低语，“怎么又过去这么久……”
“艾莎之前经历过类似的情况？”
“差不多。”
她点点头，接着说道。
“继续看吧。”
我点了点头。
“小伍？”
一个陌生女音响起。
“来了。”
听见门外的声音，小伍立刻把手里那张纸丢入下水管道。
她用双手捧了几口自来水，漱口后吐出泛红的水。
她重复这个动作，直到吐出了清水才结束。
做完这些，她推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去。
“小伍。”
在门外迎接她的是一个外表如同颗粒的无脸人。
“大家都在等你。”
“我爸呢？”
“他还没来。”
“嗯。”
小伍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她的脸上没有笑容，表情平静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会想到她才吐过血。
我们跟着小伍来到大厅，大厅的人排列整齐，分别站在了大厅左右两个区域，中间留下可以站着三个人的过道。
我和艾莎跟着小伍走过这条铺满纸片的过道，来到一个摆放相框的黑色木台前。
相框内是一张削瘦女性的照片，她嘴角的皮被肌肉拉开，拉扯出大量皱纹。
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小伍的母亲——她已经瘦到脱相。
站在照片后的小伍用冰冷的目光扫过人群，像是在寻找谁。
小伍的目光停留在某处，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中，一名女孩站在边缘。
女孩同样看着小伍。
小伍收回目光，她扫了相框一眼，开始按照稿子发言。
四周飞舞的白色纸片数量增加，逐渐遮住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将他们掩埋。
飞舞的纸片遮住我的视野，把他们全部拿开后，我眼前的画面也已变样。
“米糕。”
身穿黑色服装的小伍，蹲在一名同样身穿黑色服装的女孩面前。
女孩背靠墙壁蜷缩在地上，用双臂环抱膝盖，她的外表与我先前见到的小时候的小伍十分相似，但却少了些许生气。
她就是刚才和小伍对视的人。
米糕——我记得这是妹妹的名字。
已经这么大了么。
“怎么躲在这里？”
小伍把手放在妹妹头上，轻轻抚摸她的脑袋。
妹妹闭上眼睛，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她没有微笑，也没有哭泣。再次睁眼后，她便用她那双乌黑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小伍。
“他们说，我以后没有妈妈了。”
明明是稚嫩的童音，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可爱。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姐姐会一直陪你的。”
“他们还说，爸爸把我们丢掉了。”
“……他们在骗你。”
“姐姐。”
“嗯……”
“为什么安诺姐姐不在？”
“她……不想来。”
“哥哥呢？”
“……他在忙呢。”
“嗯……”妹妹眨了眨眼睛，“是不是等他们忙完，我们就可以去旅行了。”
“旅行？”
“姐姐不是说，会带我去旅行吗？”
小伍愣了一下。
“……好。”
眼前的画面破碎，形成一条垂直向前的道路。
“……”
又是这样么。
我看向身边的艾莎，她正疑惑地看着前方。
“走吧。”
听到我的话，艾莎“嗯”了一声。
沿着道路，我们一路向前走去。
路很长，一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有办法。”一个低沉的男音突然响起，“一切都有办法。”他似乎在对谁说话，“你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是谁？
“小伍。”我听到安诺的声音，但四周没有画面，“只有这件事情，你绝对不能做！你打算把家人的生命置之度外吗？”
“安诺……”“不要对我说什么理由，「规则」是绝对的，你也很清楚吧。”
「规则」？
说起来，和伊米见面的时候，她也说了「规则」这个词。
道路仍在延伸，我没有驻足，继续前进。
“爸爸……”这次的声音来自妹妹，“姐姐呢？”
“姐姐她。”是刚才的男音，“她去医院了，很快会回来的。”
……
“我们分手吧。”另一个男声传来，“这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可你不是说——”
“你也知道的——那种病治不好。”
病？
我看向艾莎。
“「衰竭」。”她说，“无法治愈，且只能遗传。”
“……”
我明白了。
我们继续向前。
“姐姐？”妹妹的声音，“你要去哪？”
“……我——”小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工作原因要离开，但我很快会回来的。”
“真的吗？”
“嗯。”
……
“最后……”
我想答案很明显了。
“她没有回去，对吗？”
“嗯。”
……
“你很痛苦吧——”另一个苍老的男音，“我有办法解决你的痛苦。”
“什么办法？”
“执念。”老人说，“把它们交给我。”
在我身边的艾莎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
“……没事。”
我们继续向前。
……
“来了吗？”又是那个老人的声音，“你的决定是——”
道路的尽头被向外推开，又是那扇纯白的门。
“……”
我和艾莎走了进去。
6、
“疼死了……”
在画面之前出现的是一个陌生的——
不对，我听过这个声音。
我记得是——
“——洛奇亚。”
我和艾莎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
我看向站在身边的艾莎，她的表情也有些难以置信。
被水面反射的阳光刺激我的眼球，但它并不刺眼，我只看见短暂的白幕闪过。
带着寒意的风抚过我身边，带起几片枯黄的树叶。我和艾莎站在树荫下，这里是一条步行道，处在一条河边。
小伍坐在树荫的长椅下，看着一名坐在地上揉着自己脑袋的粉发女孩。
女孩看起来十岁出头，穿着一点儿也不合身的长款T恤，两条雪白的细腿露在外面，看起来似乎没穿……哦，穿了条三分裤。
这就是洛奇亚，神态和我见的洛奇亚判若二人。
“噗……”
我听到小伍的笑声。
“谁让你非要从树上跳下来的。”
“唔，还不是你非要看！”
洛奇亚的双臂在胸前交叉，她气的鼓起腮帮子，同时撅起嘴将脸别到一边。
“生气了？”小伍笑着问道。
“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
“确实~但感觉不问对你就太不公平了。”
小伍的语气和逗小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有道理。”
洛奇亚重新看向小伍，看上去她似乎冷静下来了。
“姐姐。”洛奇亚的语气突然变得柔弱，“我饿了，请我吃饭。”她边说边伸出双臂。
“好，那我们走吧~”
“欸？答应的好快！”
“我不是从一开始就答应你要请你吃饭了吗？”
“哦……”洛奇亚点了点头，接着把头一歪，“有这回事吗？”
“有哦，走吧。”
小伍站起身，顺便把蹲在地上的洛奇亚也拉起来。
我和艾莎跟着二人走了几步便来到一家餐馆前。
这距离……估计也和小伍本人有关。
“你刚才说的餐馆就是这里吗？”
“嗯！这里每次都飘出一股香味，馋死我了！！”
洛奇亚激动地抹了下嘴角。
二人走进餐厅。
“慢点吃啊。”
小伍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洛奇亚说。
“则不怪物，塔好吃了（这不怪我，太好吃了）！”
“知道知道，但也不能噎着了~”
“嗯。”
洛奇亚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又抓起边上的奶一口喝干。
“哈~舒服。”
……
“该怎么说呢……”
我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女孩和我见过的洛奇亚联想到一块。
“好粗鲁。”
“有吗？”艾莎盯着洛奇亚说，“她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这叫心情不好吗？”
看着这副模样的洛奇亚，我实在不敢相信艾莎的话。
总觉得心情好会特别恐怖。
“嗯。心情好的话，或许会直接跑进厨房。”
这样啊，那也不……这会不会太没礼貌了？！
我再次看向二人。
“我和你说！”洛奇亚锤了下桌面，全然不顾外人眼光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说话的同时，她的双手也没休息。
“真的？”小伍露出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
“哎呀骗你干什么，听我说哦，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吃饭了。因为家里的饭实在是太难吃，我又不能明说，只能表现出「哎呀今天的水准也很不错」的样子，真累。”
……光是听着就很艰难。
这倒是让我有些好奇。
“艾莎知道给洛奇亚做饭人是谁吗？”
“我。”
“这么一想，洛奇亚的话实在太过分了。”
“……”
我再次把注意力转向洛奇亚，发现二人的盘子已经空了。
“呼啊……姐姐我爱死你啦~”
我注意到小伍愣了一下。
“……我去结账啦~”
她露出非常勉强地笑容，站起身准备离开座位。
“等一下。”洛奇亚忽然叫住小伍，“姐姐今天请我吃了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觉得有必要报答一下。”
“报答？”小伍疑惑地看着洛奇亚，“这不是我答应你的事情吗？为什么要报答。”
“因为我很开心~”洛奇亚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所以只要是姐姐说的，无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
——的确很开心，就连称呼都变了。
“真的吗？”小伍对此来了兴趣，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洛奇亚。
“当然。”洛奇亚边揉肚子边点了点头。
“那。”我看见小伍坐在了洛奇亚身边，非常小声地说，“你可以帮我，找到「树枝」吗？”
“……”
四周的场景破碎，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将我的视线遮挡。
没一会儿，雾气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