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哥,拜拜!」
松岛爱理与田中城幸趁着春节假期提前一个月订好了老家的动车票,现在,他们正在市中心的动车站上进行同事间简单的告别。
「如果想我的话,记得打电话哦。」
「别开玩笑了松岛小姐,高铁要发动了诶。」
田中提着他的行李向后方候车区的松岛说到。
「啊嘞,是我记错发车时间了吗?那我先走了!明年见,田中哥!」
松岛拉着自己小巧的印有“Cokémon”标志的黄色Q版小人联名行李箱,向着后方正准备坐下来等待下班列车的田中挥了挥手,田中默默注视着松岛小姐的灿烂般的笑容。
随着松岛上车后,动车的出入门开始运作起来,紧跟着的动车发车的提示音响起,轰鸣的列车声开始作响,广播中开始播放一股播音腔的语音播报后,承载着归家的等候的一班列车发车了。
在那班列车发车不久后,田中拿起自己那个经久未换的,连钢化膜都磕碰许多缺痕的智能手机,点开了熟悉的绿色通讯软件,向着“松岛小姐”的用户的聊天界面下发送了“明年见,松岛小姐。”的消息,他将手机息屏后放回自己的口袋里,随即口袋里的手机便响起了提示音。田中没有拿起手机,他只是默默注视着下班列车的到达时间。
“呼,终于到了啊。”
寒风呼呼地拍打在田中的脸颊,这是南方的隆冬,是严寒且刺痛的冷气,田中城幸带着自己陈旧的红色行李箱到了华南动车站的终点后便下了车。
他趁着春运的潮流回到了自己陌生且难忘的故乡,还是熟悉的车站牌,熟悉的大巴车依然挂着“贰圆一人”的标识牌,熟悉的车道上凹陷的路坑依然没有修善。
公交车站旁灰尘锈迹掩埋着站牌的站牌号,飘落到地面上的报纸上的拐卖案件进展被沙尘抹去清晰的字,每个站在车站前等候的人都在期盼着归家的喜悦,每个人的脸上的笑容好像也满溢了出来,零落地落到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滋润了万物生机。
行李箱随着滑轮的滚动,在归家之路上渐行渐近,金属轮轴的摩擦声传来的是小孩子们的嬉闹声,伴随着烟花的层层绽放,传递着归乡游子的美好寄托、老人小孩们期盼着子女父母的敲门声,福字的门口既是对着家室的庇护,亦是对着亲朋好友的合家团聚的祝福。
故乡的瑟瑟冷风拍打着田中的脸庞,随着大巴车引擎的呲呲作响,他回到了熟悉既陈旧的街道上,他清楚记得这片街道上的每一块砖头,每一个足迹,每一个人的来往,却对自己的故居感到不习惯,他知道买菜的小路该怎么走,同样知道到了傍晚时,哪一盏路灯会以不规则的频率闪烁,他也知道哪块地方曾有过小贩摆过地摊,也知道大人们曾在镇中新建的广场上,伴随着每个人的欢呼声,随烟花的绽放迎来的每一个崭新的春天。
「老板,来两斤冰糖橘,再来一斤雪梨吧。」
田中看着路上新开的水果店里,招牌上写着“5块一斤橘子”的促销后便走进了店里,看着种类多样各异的水果后准备买些水果带回家里和父亲一同吃。
「好嘞!」
老板按照田中的要求挑了数十个小巧的冰糖橘和两三个雪梨后打包好放在称重台上。
「合计18块钱,小哥你要扫码还是现金?」
「现金吧。」
田中从单肩包里掏出了自己的扁扁的钱包,从中拿出了一张似乎是新发行的五十元纸币递到水果店老板的手中,老板从室内的房间里拿出了零钱来找给田中。
在归家的途中,田中同样也发现了城镇的巨大变化。广场周边新开了许许多多五花八门的店铺,菜市场边摆摊卖菜的老伯的踪迹因着崭新装修的菜市场开业而不见踪影,乡镇政府旁新建的一成片钢铁丛林般的高楼大厦,眺望远处时也可以窥探到的不少经久未修的烂尾楼建筑,以及肉眼可见的化工厂的烟斗吐出的浓浓乌漆墨黑的烟气。
“待会晚些在和父亲去买些菜吧,不知道父亲今年有没有提前备好了年货。”
田中一步一步地走着,他想象着今晚和父亲的团聚,默默地,他停在了熟悉的巷子口。
脚步止截在一个窄小的巷子前,巷子里仍有着一种红杏叶落后腐烂的一股清新和泥土的味道,迎着冷彻的春风吹起了泥土上分布不均的沙土颗粒,仿佛曾经街坊的一个小孩与邻居人家的土犬在巷子之间穿梭的声音历历在目。
他走在些许破旧的地面,地面上的尘土伴随着落叶漂流到远方。一步,一步,沾着艰辛的泥土的鞋子踩在曾经有人留下的足迹上,冷清的巷子在春节时期热闹的氛围下显得更加冷淡寂寞。
“不知道父亲在不在家。”
田中走着巷子里,猜想着父亲现在在干嘛,是在家里看电视,或是又趁着别人回家过年的时间多干点活来拿多一点的钱来。
沉重的行李箱停在了陌生的家门前,田中望着这所熟悉的房子,他从似乎未擦拭的玻璃上望去,房子里面是空空的,家具好像也空空如也,留下的只有墙上散发出的甲醛味。
“或许是父亲搬走了没通知自己吧,又或许是房子正在装修。”一脸疑惑的田中迫切寻找着合理的答案。
但当他看到门口贴着的“该屋正在法拍中,有意者请联系电话”的宣告纸便停止了猜测,他或许被抛弃了,亦或是父亲组建了新的家庭吧。
田中想尝试找寻自己现在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他的父亲现今在何处?感到世界上没有可以一处地方可以容留下这样无用的自己。
田中似疯地思索父亲的去处,以及老家房子被拍卖的原因,全身上下开始发凉,冷汗从田中的额头上流到了田中的嘴唇旁。他没有任何方法去寻找毫无联系方式的父亲,也没有能力拍下属于自己唯一故乡留恋的房子,他能做的只能是背负着父亲的期望继续走下去而已。
他孤零零地走在寂静的大街上,其他人好像抛来沉默的视线都聚焦在田中一人身上,他想要逃避这里。脚步逐渐频繁起来,他追逐着独属于那束令自己暖和的光,不断逃逸着此时的暗谧。
随着隆冬的寒风,漂流到了一个乡镇的旅馆上来,向前台开了一间简陋的单人间,走过毫无烟火气的长廊,打开有些许年代的木门,静静地躺在低矮的硬床上,盖上了逃脱凡世的棉被,旅馆经久未修的灯泡在低流明之下闪烁着显眼的灯光,窗外那熟悉的风景是他现在所不愿触及的事物。
“我终成独自一人了。”
田中想着。
“反正习惯了”
“这些事情就不用管了吧,我也自己一个人过了很多节日了。”
无力感从指尖延伸到脑干,他感到世上只有自己一人,却又好像听到许多人对他的窃窃私语。哽咽的苦涩感从喉腔中传来,田中将手臂放在自己那脆弱的眼睛上,无声地抽泣了起来。
寂寞的月亮,悄悄地进到了房间里。它陪伴着孤独的田中城幸,他的心情已然破碎零离,他还得振作起来,因着还有自己追求的理想与梦想,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尝试着暂时驱散现在这种无言的痛苦。
隔天早晨,田中的眼睛中增添了许多的红丝,昨夜无言的倾诉使得田中现在无力起身,他只是侧卧在陌生且矮小的硬床铺上,裹着陌生但暖和的棉被,正想着该去银行提些储蓄金好让独自一人的自己度过这个年。
花洒头落下无数热烫的水滴,轻抚着田中壮实的身体上,密度小于空气而上升的水蒸气让田中感到喘不过气来,耳廓边缘的肌肤变得通红起来,哗啦啦的水滴声持续了几分钟后,他拧回了淋浴器的热水,简短擦拭过后,便穿上行李箱里装着的换洗衣物,从床头柜旁拿起并戴上了那副习惯的眼镜,随后起身打开了房间的木门,倒锁起房门,从旅馆的门口走向那令他抵触的街道上。
「滴~对不起,您的账户已被冻结。」
在银行ATM机前,田中刷着自己长久未碰的储蓄卡,正准备提现时的田中听着系统的提示音后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参杂了惊讶与困惑,他取回那张银行卡,遂至客服窗口咨询卡的问题。
「不好意思先生,我这边帮您查询下这张卡的信息。」
田中坐在窗口前等候着玻璃一旁的客服的答复,因为他晓得,这张银行卡是父亲在他大学毕业后交付于他的一张银行储蓄卡,里面存着的是父亲给田中在大城市立足的基础资金,现今却竟被冷冻,这使得田中不得不再次怀疑起父亲的去向。
「先生,我这边帮您查询到卡是已经被冻结了呢,然后原因是因为‘账户已被转移至银行黑名单当中’呢,这边也是没办法帮您解除冻结,不好意思先生。」
听到客服小姐的答复后,他立刻下断定是父亲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让田中再次产生了去找寻父亲的动力,他对客服小姐短暂道谢后便拿回那张被冻结的银行储蓄卡,毅然地走出银行大门。
田中的眼神里,好像又拾起了平时的高光,但他的脑海里依然在找寻着父亲去处的方法。
首先应该是去咨询下父亲曾经的雇主,或许能从那些人身上得到一丝线索。
「啊叔叔,您好,我是田中阳树的儿子…」
「阿姨您好…」
「这样啊……没关系的其实。」
「请问是吉野五金铺吗…」
「恳请问下,家父最近的生活情况您有所了解吗…」
「对不起,打扰了…」
「您好,是岛田先生吗…」
田中不间断地拨打着手机通讯录里面的曾经比较熟悉的父亲前雇主的电话,尝试着从他们的口中略知一些父亲现在的状况,而电话中接连不断地传来挂断的电话,却也有少数的时候使田中能够开口询问父亲的讯息。
「好的,那真是多劳了。」
田中放下手上的电话,田中长叹了一口气,到目前为止,父亲的踪迹好像缓缓明亮起来,但好像所有的思路都卡在了半年前,所有能够得知的线索都是在半年前之前的消息,这使得田中无可奈何,但目前田中所知道的准确的消息来说,便是“田中先生应该还是一个人”这一个
简单的消息。
田中的模糊印象里始终沉默而孤身一人的父亲,在过年全家欢聚之时,却依然如一棵老树默默地等待着,田中后悔自己在工作之时对家里的漠视,在曾经那个他已然走远的鸟巢里,却还有孤独的一只鸟儿在等候着雏鸟成长后的归来。他暗暗地给自己打气“至少,在这方面请您不要对我失望吧。”便重新振作起来,寻找父亲。
田中的脚步沉重地踏在街道上的砖头之上,他接下来便是去到当地的公安局备案,这样应该可以增加寻找父亲的可能性。
「嗯,好,我大概了解了事情了,把家属的身份证与姓名在这里填一下,我这边更能具体地报备。」
公安局的警员在田中城幸的述说后大概了解了事况,将报备表从抽屉抽出一张放在洁白的桌上。
「其实最近周边有很多失踪案例啊…」
「嘛…虽然同志你的爸爸也不一定是失踪了,但还是得好好看好家里的老人家啊,同志你也真是心大,老爹没有任何联系方式,你还敢让他一个人呆在老家。」
田中坐在陌生的椅子上,左手握着桌旁的拉丝工艺的品牌水笔,他边勾勒着父亲的名字,边因着面前年轻的男性警员的好心提醒而内心倍感愧疚,田中下意识地低下了头,逃避着自己的过错。
「嗯,这样就可以了,那我稍后就报备到档案里,同志你也不要着急,以我们民警的办事效率,你爸爸一定是能找到的!」
年轻的警员拍拍胸脯,抬起头骄傲地说到。
从公安局出来后,太阳的余晖照射在田中的身上,他感到劳累,但内心的谴责迫使他再次提起精神,走在归家之路上。
残光随着日落斜照在这片破旧的城镇里,静谧地让人感到有些难受,田中跟随着手机上显示的导航,默默地走在回到旅馆的路上。满脑的寻找使得他忘却了一天的进食,现在,低血糖引起的头痛之类的症状开始侵扰着他的身体。
“对了,今天好像已经是除夕来着,给松岛小姐发段祝福吧。”
田中这样想着,便从导航软件跳转到绿色的通讯软件中,却是看到了松岛小姐前天向他发出的祝福语,随着手指敲击的键盘伴随着手机马达的震动声,一串除夕祝福语便打好了。
“提前说一声新年快乐喔,田中哥!”
正当田中准备按下发送键时,右前方的巷子里传来了一瞬间刺耳的尖叫声,顿时声音瞬间被掩盖下来,田中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将手机息屏并放回口袋,慢慢地走到巷子口前。
「你,你们在干什么!」
田中从巷口窥探到巷子深处里大约两个健壮的男人以及一个小孩子,在昏暗的傍晚之下,田中只能模糊地看清他们的穿着。身穿红色羽绒服,面部带着口罩的男人捂住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女孩的嘴巴位置,另一个戴着无框眼镜、面部有着不少伤疤而显得煞气逼人的男人站在另一旁,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女孩的眼眶中还不断流下泪珠。
田中见过这种场景,他知道这应该是所谓的“人口拐卖”。
「能不能请你无视下呢?虽然不大可能就是了。」
面部带有不少伤疤的男人率先发话,后半段话的声调唐突强势起来,明显是威胁的态势。
「你…你们,先…先放开那个小孩子!」
田中先前的气势在面对两个健硕的大汉时显然颓然畏惧起来,甚至右脚跟在潜意识下缓缓后移。
他此时的思路十分混乱,但自己的责任心在告诉自己应该去帮助他人,但在理性的思索之下,田中虽然后悔,但也依然做出了这样出手相救的行为。
「要是……要是不放开他的话,我就要报警了!」
田中在慌忙之下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但面部带有伤疤的男人却轻声讥笑了一下。
「你真以为你能逞英雄?这个城镇的管理力度,或许能在你报警之后警察就只能看到你的手机落在地面上了,况且这个老街道的摄像头已经损坏许久了,你又能逃到何处?」
女孩挣扎着,用着自己无力的手臂试图摆脱恶人的爪牙。
「你们这些社会败类!还…还去擅自破坏别人的家庭!」
田中强迫自己站直,一边将左手偷偷伸到右肩上的单肩包上,试图寻找一些能够自卫的工具。触摸到的只有钱包、钥匙、门卡,以及充电宝及其数据线,他不知该如何用以应对。
「大哥,这个逼崽子让我一个人就可以吊打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就交给你了,给我好好收拾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一直沉默不语的面带口罩的男人发话了,另一个男人随之应许了他的作为,面带口罩的男人将那个女孩用一记重重的手刀击中后颈,随后女孩便昏了过去,而田中只能看在眼里。
面带口罩的男人收拾好女孩后,便扭了扭拳头向着田中走来,田中眼看着男人越走越近,竟转身开始了逃跑。
「懦夫!他妈敢站出来,不敢面对我?」
面带口罩的男人开始了追击。田中听着后面不断传来的脚步声,边摸索着右肩上的物品,边跑进了对面巷子的右侧里去。
「真是狗逼养的玩意,只会动动嘴皮子?他妈的出来啊!」
面带口罩的男人叫嚣着向巷子右侧转入,看到是右侧的尽头是死胡同后便认为田中已然陷入绝境,他缓缓地走过去,一边骂着粗鄙的国粹,一边露出得意且爽朗的笑声。
「你再过来一下试试!」
巷子深处传来了带着大喘气的田中的威胁。
「我他妈就是要过来揍死你这个逼玩意,真是不知道你算老几?」
面带口罩的男人听到田中的威胁后怒气冲天地奔向巷子的尽头。
面带口罩的男人奔到巷子的尽头却发现毫无一人,他突然扭过头来看到垃圾桶堆旁的手机亮着,便走过去拿起了手机。
当他看到“录制机”三个字之时感到自己被耍了,便准备将手机丢回垃圾桶时,他感到了手机后壳的热量在不断堆积起来,后壳上不断地有一股难闻的气体产生“呲~呲~嘣”深巷里传来了男人的惨叫声,随即便无了音讯。
「阿杰?!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守着小孩子的满面伤疤的人听到面带口罩的男人的惨叫后开始呼唤他。
男人准备起身去巡查之时,忽然隐约听到后方传来的脚步声,便迅捷地转过身并向后退后几步。
田中挥着沉重的今早刚充完电的充电宝向着男人袭来,男人侧身躲避了田中的攻势后便立刻将左手从口袋中伸出,准备用拳头揍向田中的腹部,田中将左手从下方穿出,握住了男人的手腕,此时男人却又从右口袋掏出一把匕首,即将向田中的右腹刺去,而田中因着放下右手上充电宝的间隙,没有防下男人的这次致命的攻势。
霎时,他的眼里看到了父亲伟岸的背影,身体便猛然又行动起来,田中靠着右膝关节与右手肘夹住了对方的右手臂来锁住对方的行动,随后立刻用额头猛然地向男人的头部撞去。
男人的额头上落下了深红色的创痕,他顿时四肢无力地向后缓缓退下,随即倾倒在了巷子口前,口中还溢出了些许白沫。
田中看到眼前的男人晕厥过后便慢慢地靠着墙壁旁走到女孩的身边并缓了缓她娇小的身躯,随即瘫坐在她的身旁。
他顿时感到无比恶心,想要反呕的冲动感和腹部受伤的持续阵痛使他难以冷静下来,他将包里的抽纸拿出来数张,敷在右腹的伤口处上。
“啧,真的好疼啊。”
田中看着抽纸慢慢地被流出的血液染的通红,心跳不由得开始加快,先前躲避时的奔跑使他的肺部还在频繁换气,口腔中好像有一股血腥味,这让田中感到反胃,因着脑袋先前的短暂缺氧和低血糖又倍感晕眩。
「醒一醒,小朋友。」
田中轻轻地摇着女孩的身体,尝试让她醒过来。
「嗯…啊…!」
女孩缓缓地醒了过来,看到自己身旁坐下的田中后又一种惧怕的神情看着他。
「没事了喔,坏人已经被哥哥收拾了,妳快去回家找爸爸妈妈吧。」
田中一边安慰着女孩,一边捂着自己右腹的伤口,不停地大喘气着。
「大哥哥,你还好吧?」
女孩还带着先前的哭腔问着田中的情况。
「我没事喔,只是刚刚收拾了坏人后有点累了,现在哥哥想先睡一会,你认识这里附近的公安局在哪里吗?哥哥可能没有力气带你过去找爸爸妈妈了,但…咳咳。」
田中话还未说完,身体里霎时传来了一种强烈的刺痛感,令他的喉腔感到强烈的不适。
「大哥哥,你真的没事吗?我认识哪里有警察叔叔,我要过去找他们吗?!」
小女孩看到田中的阵阵咳嗽后又不由得去关心起他。
「真的没事……妳快去吧,坏人们只是被哥哥打晕了过去,妳快去找警察叔叔来抓住他们,别让他们再去伤害和妳一样的小孩子了哦,这是跟哥哥之间的……承诺喔。」
田中话刚说完,便倒在了巷子的灰墙旁。
「大哥哥!」
小女孩看到陌生的哥哥倒在了巷子里,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起身缓缓地跑向了附近派出所的方向去。
「大哥哥,我马上叫警察叔叔过来!」
田中在恍惚之中看到了父亲模糊的背影。
“我应该减少一件家庭破碎的事件发生了吧,父亲,我也不是一无是处了啊……”
父亲好像站在自己曾经的初中班级教室门口。教室走廊外是漆黑的夜晚,萤火虫随着夏鸣的蝉声来到了池塘旁的树丛中。
父亲拿着刚从工地里戴着的安全帽,另一只手握着一张被褶皱了的纸,望着过去的田中被他的班主任当众批评体罚,望着被同学们默默无视的田中独自一人坐在教室里自习,望着看田中不顺眼的同学在放学的夕阳下对田中进行了语言霸凌后,接连着手打脚踢后满脸淤青,校裤被剪了一节,身上沾着地面上的泥土的田中。
最终,父亲松开了手上拿着的安全帽,将手上紧握着的纸扔到一旁,走进只有田中一人的教室里,紧紧地抱住了幼小的田中。他的眼里饱含着热泪,他默不作声,只是抱着幼时的田中,跪在地上。
「对不起,爸爸。」
小时候的田中也将双手放在父亲的身旁,眼中开始流下眼泪。
「爸爸,我隐瞒了您,是我偷偷地把抽屉里的五块钱拿来买小人书来看。」
幼小的田中带着哭腔说着。
「我欺骗了您,是我偷偷将考砸的试卷涂改掉成绩拿来应付你您的监督和签字。」
身穿初中校服的田中带着愧疚的语气说着。
「我辜负了您,我没有拿一个优异的成绩来报答您的艰辛工作。」
穿着高中时期的田中惭愧地低着头,静静地说着。
「我抛弃了您,在我找到工作后没有多和您联系,导致现在我寻觅不到您的身影了。」
穿着白领西装的田中跪了下来,在父亲的面前。
「我…我还没能还报您的付出…辜负了您的期待…」
身上满是灰尘,捂着右腹的伤口的田中站在父亲的面前,看着一语不发的父亲流着满面的泪水。
「没事的…城幸,都一样的。」
父亲那少见的声音传到了田中城幸的耳中,城幸看着拥抱着脸上还有着淤青,校裤被剪了个破烂的过去的自己的父亲慢慢站了起来,转过来身,直视着现今的田中城幸。
「城幸,你的胡须又长了一点呢,有没有勤于打理哩。工作时有没有不顺的事情?」
「爹也很愧疚没有多多陪伴你……爹多想天天晚上给你讲睡前故事,给你讲讲你没听说过的,我和你妈那一段简单的恋爱……」
父亲站在田中面前,双手放在田中的双肩上,头低着。
「老爸…我…我…呜。」
田中假作镇定的表情开始绷不住地哭泣起来,抽泣着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流到了嘴边。
「没事的……城幸,我…还爱着你呢,你还要当一个独立的男人啊。」
父亲看到哭泣的田中,用手轻轻擦拭着田中眼中的泪珠。
「老爸……我……我今天没有给你丢脸了吧?」
「你没有给我丢脸了……但是你自己却没有注意对自己的身体着想,从一个父亲来看,你没有完全成功。」
父亲看着田中一边哭泣着一边讲述着。
「呵,那我就算失败了?我还真是没用啊。」
哭腔里穿插着自嘲的笑声。
「你没有失败,我只是想你能够对待自己也能和他人一样,优先保障自己的安全,你不是一个没有用处的人。」
田中在短暂的哭泣后眼泪慢慢止住,他伸出双手,抱向了父亲那饱尽沧桑的身体,父亲以以往从未露出的慈祥的微笑注视着田中,拍了拍田中的后背。
「你要当个坚强的男人,好好活着……多多为自己着想…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做个人…去征服属于你的生活。」
话音刚落,父亲的身躯好似一丈光芒一般缓缓逝去,他在仍未消失前站在田中的面前严肃地说到。
「不要惧怕挫折,田中城幸,我的儿子!」
「老爸!你…你别…别离开我!我还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跟你…!」
田中话还未说得出口,准备用手去抓住父亲离开的身影,顿时感到无比疲惫,眼中的一切仿佛瞬间黑了下来,他感到一阵的坠落感,仿佛在坠入深谷,心脏跳动不停的声音在耳旁也能听的十分清楚。
田中的耳边好像又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远处警笛的刺耳声,他听着大约三人的脚步向着他这边靠近,越来越清晰。
「警察叔叔,这边!」
女孩的声音从近旁传来。田中知道,女孩没有与自己的承诺失约。
「同志!醒醒!同志!」
田中感到自己被来回摇动,但身体却无力动弹,喉咙也无力发出一点声音,眼睛里感到一片黑暗。
「同志!你再撑一会!我已经通知救护车了!」
「大哥哥!快醒醒啊!你不是说你没有事情吗!」
小女孩的哭声传到田中的耳边,他顿时感觉有些愧疚,认为自己还有一些话还没对女孩说出口。
「不要…轻易哭泣…」
用尽力气勉强挤出了几句话后,田中又感到熟悉的疲惫感,身旁的女孩和警察小哥的呼唤声逐渐听不清楚。
他躺在巷子口旁的余晖之下,伴随着万物复苏的春风吹拂着他的脸颊,静静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