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幽灵影,真面目昭然若揭,干枯芒草枝。

/lord.21

/story.21st

“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如是说道。

端坐在坚硬的椅子上,蜗居在自己父亲的城堡里,斯里兰卡像是在对代理人发起挑战。

“杜拉罕默先生,你什么也无法从我这里得到。

倒不如说,能够见到我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

留着长长的头发,少年身着蚕丝制成的昂贵睡袍,对于杜拉罕默想要了解的关键点只字不提。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他这样的态度无异于摆明了“我就是知道一切,但是绝对不会告诉你。”

那总不可能让警察来把斯里兰卡拷走吧?

这不合情理,也不切实际。

如今,杜拉罕默最想要知道的情报就在眼前,但自己又无可奈何。

着实是有些难受。

...

都德到底是如何离开学校的。

这并不是指方式,而是从想法上的改变。

作为替罪羊的他,理应乖乖的留在现场,等候前来抓捕自己的警察们吧?

至少是杜拉罕默的话,他会这样做。

四处逃窜只是多此一举,更何况是跑回自己家里这样莫名其妙的举动。

太明显了...

况且在自家里乖乖的等着警察找上门来,倒不如自投罗网来的方便。

那么,

是他教唆“犯人”离开的吗?

望着眼前一脸高傲的少年,杜拉罕默这样想到。

还是说另有原因?

...

任凭杜拉罕默再怎么劝说,斯里兰卡也没有任何想要交代的意思。

“如果你是侦探的话,自然可以推理出真相吧!”

尽是诸如此类冠冕堂皇的话。

杜拉罕默恨得牙痒痒,却也无法对着老朋友的孩子做些什么,只得用求助似的目光望向欧文。

然而...

这个可恶的老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溜了。

总不可能动私刑吧?

那恐怕今天他就走不出这座宅邸了。

“究竟要用什么条件才能让你说出口呢?”

毫无意义的提问。

“抱歉,无可奉告。”

同样毫无意义的回答。

...

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得找些方法突破才行。

与年轻人交流的方法...

总之得先找些能够交谈的话题,再慢慢套话吧。

杜拉罕默开始扫视起了这间比他事务所的会客厅还要大的卧室,但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大叔想要找些能够和青少年扯上关系的话题还是相当不易的。

不过万幸的是,他还是找到了。

少年身边精致的小书桌上,存放着几本他十分眼熟的书。

《痴人之爱》、《理想国》、《汤岛之恋》...

尽是谷崎润一郎和苏格拉底这些老古董的书。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少年会心甘情愿的读这些晦涩难懂的玩意...

但相较之,更值得注意的是,

《十文字的谋杀者》。

“啊,你也买了这本书吗,确实是一本值得一读的好书呢。”

有些拙劣的打开了新的话题。

一面说着,杜拉罕默指了指那本不详之书。

当然了,这可是他的好友所著的“遗作”,没有不入手的道理。

这么想来,杜拉罕默自己都觉得这番话显得有些尴尬...

但是上帝给的钥匙总是藏在这样不为人所知的地方,

很幸运,他找到了。

“咦?”

刚才还一脸冷淡的少年听了杜拉罕默的话,转过头去看向这本《十文字的谋杀者》。

用一种像是在看陌生人的眼神望向那黑色的书脊,伸出了苍白的手指。

紧接着,他的话让杜拉罕默瞪大了双眼。

“这是什么书来的,我究竟是什么时候买来的...

不可能啊,我书架上的书我都有读过的,

怎么会没有印象呢?

我忘记了...”

低低的呢喃在杜拉罕默的心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我忘记了。

我忘记了。

我忘记了。

从接手这个案子为止,这句话杜拉罕默已经听过三次了。

而且都是在不应该发生的地方。

他突然回想起了,自己尝试性的询问会计少年,

关于梦境的问题。

在目击了可怕的事情后,许多人难免会产生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

或许是不知名的偏执、产生对某些事物突然的恐惧、幻觉、还有...

“喂,少年。”

像是发现了真相,杜拉罕默的声音颤抖着,渗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你最近,做过噩梦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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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又要到晚上了啊...”

望着渐渐西沉的斜阳,杜拉罕默叹了口气,跨出了斯里兰卡家宅邸的大门。

到这里为止,事件的真相终于明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到底是否应该追查到底?

或许这样做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也不是第一次了,杜拉罕默的脑袋里冒出了这样的疑问。

尽管三途川前的景色他已经见多了,但这类事情无论经历几次,却还是让人无法适应。

但无论怎样,已经做过的无法挽回,已经承诺的绝不反悔。

这是作为人的基本信条。

...

踩下油门,他开着自己那台陈旧的皮卡车,晃晃悠悠的朝山下驶去。

接下来,就是最后了。

但是这样的真相又该向谁诉说呢?

...

咸湿的空气灌入鼻腔。

疲于奔命的他将车窗全部摇下,望着远方夕阳下的海岸。

是的,抱歉一直没有提及,这座小小的城市其实算是一座临海城市。

尽管市区离海岸线还有一段距离,但在斯里兰卡家的山上就能够明显的看到海岸线了。

不得不说,无论何时的大海,都如此的美丽。

晴空下的碧浪,黑夜中的涌潮...

以及,

那血红色的天空下映着同样颜色的大海,细小的波浪像是燃烧的火焰,此起彼伏。

简直就像是...

强风拂过,一旁的副驾驶位上传来“哗哗”的声响。

那是书页翻动的声音。

被灌入车内的风吹动,纸张自己动了起来。

——《花鸟卷日记》

是安娜交予的委托酬劳,临别的赠礼。

其实乘着吃饭的时间,杜拉罕默已经仔仔细细的翻阅过这本书一遍了。

本来可以丢在家里,不用再管。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该把这本书带在身边。

“哈啊...”

轻叹着,他转过头去,看看白色的纸张舞动,最终定格在了哪一页。

这也许就是命运的巧合吧。

诚如您所见,《花鸟卷日记》是一本集中篇与短篇小说甚至还有诗歌于一体的杂文集。

而摊开的那一页,所呈现的就是一个短的不能再短的故事了。

足够短,却令人印象深刻。

——第三十章·“不知火”

巨大的游轮像是棺材。

他早早的醒了,跑到甲板点了根烟。

僧人不能吸烟,但他还酗酒。

他享受成瘾的快感,像是不信仰者的熏香。

只是在没人的时候。

日出时刻,东方的海面被染红了。

他惊讶的发现,

那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

真难想象,前面还写着歌颂爱情,富有女性柔情的文章。

在这里却又表现得怪异而诡谲,像是夜谈间的鬼故事。

真是够了...

杜拉罕默摇了摇头,重新将视线拉回前方。

这一会儿,车已经要到旧城区了,接下来就是抓紧时间去警局一趟,看看自己的猜想是否属实了。

正当他这么想着,原本时速就有些快的皮卡突然停了下来,杜拉罕默险些整个人砸在方向盘上。

...

“啊...这个时候出了故障,可不是什么好事。”

任凭“怪谈代理人”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对冒烟的引擎盖手足无措。

没办法...

所幸旧城区的路他熟的不能再熟,开在角落的汽修店马上就能找到。

逢魔之刻荒凉的街道,

像是风滚草般前进的报纸团,

洒满了尘埃的消防栓。

...

按照记忆中的方位,他拐进了一旁的小道,又经过了几次绕路后,总算是能够看到那间可怜的汽修店了。

不过说是店,的确是有些抬举它了。

在大城市已经接连开起了汽车保养沙龙时,靠着一双手,二手的零部件与廉价的轮胎搭成的棚子,这样的小店依旧在散发着余热。

不过杜拉罕默也没有资格去抱怨些什么。

一个是时间紧迫,

二个是...

那坨老旧的“铁块”,光是能够动起来就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做保养什么的简直是痴人说梦。

希望能够修好吧...

抱着万分感激的心态,他朝着这个简陋的塑料棚走去。

现在看来,他可真是上帝眷顾的孩子。

但也不尽然,因为好运从不眷顾傻瓜。

原本还有些疑惑的他,

就在这里,再一次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哈桑!你在这里干什么!?”

言语间藏不住惊讶。

没错,在那里带着帽子,用漆黑的双手摆弄脏兮兮零件的,正是那个男人。

“阿勒,这也给你找到我了...”

一脸无趣的望了望这边,哈桑用围裙蹭了蹭双手,朝着“怪谈代理人”走来。

“对了,车...

不对,那个...”

因为有些突然,杜拉罕默显得语无伦次。

“不急,慢慢说,难不成我还会飞走不成。”

看来是从理发店的角色中解脱出来了,男人再次回到了以前那样的冷漠状态。

“我的车坏了,话说...

等等,先不管了,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你!”

扳了扳指头,杜拉罕默似乎找回了事情的主次顺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重新看向哈桑。

“我问你,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斯里兰卡已经告诉我了,你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吧?”

...

...

...

哈桑没有回答,两人间陷入了沉默,只剩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

而在等待了接近半分钟后,总算是等来了回答。

只不过,回答他的并不是眼前的男人。

“请各位居民注意,据气象局观察,近两天内‘昆卡’台风将在附近城市登陆。

在此期间,请大家不要随意外出,封锁好门窗,做好避难的准备。”

那是收音机的声音。

一遍一遍的播报着,不知疲倦。

混杂着电流声的播报有些模糊,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听清里面说的什么。

恼人的喧嚣打破了老街的沉寂,僵持不下的男人却权装作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