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吧?不过这样的场面你以后恐怕还得经历很多,尽早习惯比较好。”
一边说着,杜拉罕默朝安徒生抛出了一个口袋,里面似乎装着舞会所需要的装束。
“宴会似乎得持续好几天,虽然后面可能就没这么严肃了,不过就现在而言,还是把表面工作做像样一点为好。”
尽管听起来代理人嘴上说的不情不愿,但走到更衣间里,看着这套明显是精心挑选的礼服,安徒生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用上等皮革制成的马靴上用丝线缝着一对相当精致的玫瑰花,像是中世纪的褐色骑士外道搭配有白色胸襟与一颗硕大的紫色宝石胸针,插着羽毛的三角帽更像是驱魔人才会有的装备,加上一片银色的胡子假面与长长的披肩,这套装束显得相当神秘而富有气质。
“虽然说选衣服不经过我的同意是让人有些不满啦。”
尽管轻微的抱怨着,安徒生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地转动身体,实在是提不起生气的劲。
的确,比起一般的华贵长裙或是礼服,这样偏向于男性化的装扮似乎要来的更加符合她的气质,而且无论是长短与腰围,这套衣服都恰到好处,甚至让安徒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偷偷测量过。
嘛,反正也不是为了享受宴会而来的...
这样告诉自己,果然一下子心就放宽了许多。
不过这下子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杜拉罕默一定要第二天才出发了,虽然不知道这番打扮是不是为了迎合代理人的某些特殊癖好,但足以见得他的煞费苦心,况且要准备这样一套衣服花的功夫一定也不小...
提出抗议的话,现在也确实不合时宜。
而还在想着自己这样的穿着会不会有些奇怪的少女一走出更衣室来到大厅,马上就知道自己这么想是有多么大错特错了。
从庭院里看来,人们的装束还只是局限于一般的各类角色扮演与贵族服饰,而一旦走进大厅,这里的花哨程度和亚马逊丛林的鸟群比起来恐怕都不遑多让。
既有头上戴着像是鹦鹉凤冠的女人,也有半裸着打扮成维京海盗的男人,还有穿成一坨钢铁,看不出是男是女家伙。这里仿佛是一场世界珍奇装扮的博物展,所有人的共同点只有一个
——戴着假面。
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人们放肆大笑,纵歌纵酒。解放了自身天性的双足动物,充斥着这间装潢华丽的大厅。
“到这边来。”
就在她还在环顾四周,啧啧称奇时,一个穿着白衬衫,套着破烂夹克,戴着天狗的面具的男人突然出现,将少女拉到了一旁。
“接下来我要去询问一些关于舞会的事情,你是要跟来还是现在会场里待一会,等到晚上我们再碰头?”
虽然杜拉罕默罕见的用了发胶,但可以看出男人定型头发的技术确实不怎么高明,粘在一起的发丝像是一团团海草,令人看了忍俊不禁。
“杜拉罕默先生,你这是什么装扮?”
看见眼前的少女掩面轻笑,男人微微一愣,看样子是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装扮是有多么滑稽。
“这可是康斯坦丁!真没想到你居然没有认出来...
咳咳,别说空话了,你到底想怎么做?我建议你在这里适应一下气氛,同时也能帮我看看客人里是不是有什么可疑的家伙,这样我们的行动效率也会高一些。”
真没想到这个已经有些岁数的男人,还会喜欢这种漫画中的角色,实在是出乎了少女的意料。
既然已经这样提议了,安徒生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如果自己乱跑的话想必也会很麻烦吧?而且在这陌生的环境中,自己所能做到的事远不如经验丰富的代理人。
这么想着,于是在望了望窗外已经开始暗下来的天色,她朝着杜拉罕默点了点头,重新走回了人群之中。
...
就和聚众吸食成瘾品带来的快感远比独自一人来的强烈,每当一些事情轮到一群人一起做时,其间附带的善意、恶意、欢愉、悲伤都能够得到更加充分的体现。
就打我们的助手安徒生一般,她穿着和周围人一样的奇装异服,带着银色的胡子面具,只有在喝饮料与拿取草莓味的蛋糕时才会微微的掀起自己的假面,露出其下那对可爱的樱色嘴唇。
台上的主持人用香槟玩着多米诺喷泉,台下的舞者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演绎歇斯底里的舞蹈。
在这里,对于安徒生来说,一切都是如此的新奇,如此的愉悦,如此的令人上瘾。
未成年人禁止饮酒的法令看样子在这里生不了效,她甚至见到一个外表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男孩往肚子里灌了一整瓶红酒,然后开始疯狂的大吼大叫。
抱着偷腥猫的心态,在人们看不见的角落里,她也偷偷地喂自己喝了一杯香槟与半杯红酒。感受一言难尽的复杂味道,享受了一把轻微的背德感。
混合在一起的酒液很快便让她感受到了激荡的愉悦,这让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头一回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如此的快乐而令人兴奋。她催动着自己的双腿,一边模仿一边跳着拙劣的舞蹈,还摇摇晃晃的往舞台的中心走去,迫切的想要加入那些疯狂的大人们。
然而,安徒生小姐明显还没有习惯这双华丽的马靴,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泼洒的液体,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之所以说是险些,是因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位男子扶住了她的腰,这才让少女免于与潮湿的地面亲密接触。
“喔噢,小姐,看样子你可得小心点。”
穿着一身神父的制服,男人一只手拿着酒杯,扶住安徒生的手上则是抱着厚厚的教典。
这个男人比起代理人要矮上不少,25岁上下,能看出是一个相当精于打扮的家伙,一头浓密的棕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半截乌鸦面具之下嘴唇边看不见一根胡茬。
神父...
安徒生马上便回想起了先前在车上做的梦,但很奇怪的是,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梦中的神父。
“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
被酒精麻醉的大脑丧失了部分的思考能力,未经过考虑少女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阿勒?虽然我认为我们并没有见过,不过你能够允许我介绍一下自己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我叫相泽,和你一样是受邀来到这个舞会做客。
如果你想要去到舞台上的话,我并不会阻止你。但看你现在的状态还是得给你一个忠告,不要过去。
像你这样的女孩子,还是保持最纯真的状态最为可爱。”
将安徒生扶到了一旁角落里的椅子上坐下,男人端来了一杯清水。安徒生喝下后这才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
“非常感谢,相泽先生。
我叫安徒生,是陪杜...我的父亲一同来到这个舞会的,不过父亲他似乎有什么事要做,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了。”
险些把杜拉罕默的名字说了出来,安徒生感受着胃液的翻腾,难受的捂着肚子。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把独自一人这件事说出来了,要知道能来这里的可都不是些善茬。”
轻轻地弹了弹安徒生的额头,相泽自来熟地笑了笑,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在那之下显现出来的一对褐色眼眸里,充斥着对热闹人群的不屑与厌恶。
“抱歉我实在是很讨厌面具,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自然也可以带上。”
感受到安徒生有些疑惑的目光,男人似乎有些不适应,不自然地搓动着双手。
“没关系啦,相泽先生。我比较好奇的是,这里不都是些富人与官员吗?为何你会觉得他们如此不堪呢?”
慌张的摆了摆手,作为诚意的体现,安徒生也拉起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的那张原本就十分可爱的脸在微醺的映衬下多了几分妖冶与妩媚。
“看来你还是不太理解这里的状况啊,就拿你所看到的举例,什么正经的人会把自己七八岁的女儿带来,还不制止她喝酒呢?我可以稍微给你透露一点,这里的来客绝不止官员与富人,人群中还藏着你想不到的黑暗与邪恶。”
说着这类听起来有些中二的话,相泽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玩笑的影子,男人无比认真的双眼中倒映出的是安徒生自己微红的脸庞。
“咳咳...总之,也多加小心吧,看你这样的孩子,父母也肯定坏不到哪里去,自己照顾好自己是最好。”
也许也是察觉到了自己有些失言,相泽转过身去,留下这句话后便匆匆地走开了,不一会便消失在了少女的视野里。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但相较于男人本身,他刚才所说的话反倒是更让安徒生在意。
“想不到的黑暗与邪恶吗...”
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眼,安徒生突然感觉有些口渴,便站起身来走向最近的餐桌,想要取些水喝。
就在这时,
“女士们先生们,在这共聚欢度之夜,我们理应感恩,有人为我们提供了这样好的去处,这样好的食物,美酒!
那么,我们也不必压抑,让我们把内心的感激大声的说出来吧!
向着派对的主人,致敬!”
听到了主持人的高呼,人们纷纷停下了当前的动作,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安徒生也慌慌张张的拿起一旁的高脚杯,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果汁,然后举起手来。
然而就在她重新将目光投向台上的那一刹那,背后突然有人蒙住了自己的双眼,没等她惊呼,一对湿润而柔软的唇便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嘴巴。
淡淡的幽香灌入她的鼻腔,似乎是女人身上的味道。一只柔滑的舌头毫不费劲的便撬开了她的牙齿,将对方嘴里的液体渡了过来。
那可不是果汁这样温和的东西。高浓度的酒液所带来的的刺激感远非她尝试性喝下的香槟与红酒所能比的。高纯度酒精所带来的的辛辣与苦味很快便入侵了她的神经系统,让安徒生本就不太清醒的意识遭到了巨大的打击。
“谢谢你,XXX!”
在最后的最后,安徒生的耳边只隐隐的传来了所有人一齐的呐喊与欢呼,没等到这个可怜的少女对这场不幸的派对感到懊悔,她便一偏头晕了过去。
似乎除了她们两人,所有人都在高呼一个,共同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