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位天使吹号,就有烧着的巨星,好像火把从天上落下,落在江河的三分之一,和众水的泉源上。
这星名叫苦艾。污浊了众水的三分之一。饮下苦水的人莫不一一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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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的日记
17xx年x月x日
“我已经老了,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那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沮丧。”
这番话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她说了,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既无伴侣亦无子嗣,在我死去后,这间由祖上传下的宅邸又会落入谁的手中呢?一直呆在这里的仆人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对于未知的未来,我充满了担忧。
望着结满冰花的窗户上,所投射出的属于自己的影子,我惊异于这全白的须发与苍老的姿态。
不知从何时开始,腿脚开始不灵便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脑子开始记不起事情来...
这是年岁惹的祸,如此庞大的时间洪流从这间宅邸穿行而过,腐蚀了我的身体,腐蚀了我的精神。
但是或许,就这么死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活了这么久,也该活够了吧。
勉强算是自我安慰地想着诸如此类的话,我重新坐回沙发上,任凭突出的脊骨挤压富有弹性的皮革。
这么说来,总感觉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
闭上眼睛是回忆的最好途径之一,对我来说也是最常用的办法。于是这一次我同样闭上了眼,开始思考起我这几十年里究竟做了些什么,究竟能做些什么。
然后,我想起来了。
那是我记忆中不愿触及的暗影,如凶猛的蝗灾一般,盘踞在我的脑海上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真心觉得这句话应该改改。
人之将死,其行必异。
我必须得阻止这件事发生!
我的脑海中,似乎有一个人在嘶吼着,不断地重复这样的一句话。
“月,我有事情要你帮忙!”
自六十岁以来,我就没用过这么大的力气说话了。一开口我才感受到,大吼大叫是一件如此费尽的事。
顺应着我的召唤,迟缓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在烛光的照射下,墙上的影子斑驳不清,但我仍能感受到,她的生命也同我一样,正逐渐流失。
原来如此!
在这个时刻,我恍然大悟。
这件事,是我们二人共同的,应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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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话说红色的月亮我还是第一次见!”
在路过走廊时,与五刻并肩而行,抱着大堆床单的安徒生这么说道,丝毫看不出身处危机之中的自觉。
“是啊,我们老爷特别交代了,一定要把后天的宴会办好,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而与安徒生的“置身事外”完全不同,轻轻的点了点头,一向活泼好动的五刻反倒表现得有些的伤感,看样子这里发生的事对她还是有相当大的打击。
确实,这么多人死在你家里,打击能不大吗?
不过话说回来,这可不应该是重点。
“真是的,一点危机感都没有,真不知道这家伙是跑来干嘛的...
不对,她们刚才说什么来着?”
——红色的月亮。
发现自己找错了关注点的杜拉罕默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叫住了五刻。
...
“冈次郎老爷说了,两天后的夜空中会升起百年难得一见的血月。到那时我们一定要作好准备,为客人们奉上最好的服务。
这段话可是你家的女仆亲口告诉我的,那么您又能否和她一样,解释一下所谓的‘红色月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看着眼前这个局促不安,不停掰动手中画笔的老人,杜拉罕默感到既好气又好笑。
近日以来的新闻从未说过这两天会有如此奇特的天象出现,而根据他自己的观察,天象也没有任何的异常。
当时在第一次与椛会面时、在第一次会议上,这件事也完全没有被谈及。
也就是说,老人为自己的女仆们开了一张空头支票?
相比起这个结论,杜拉罕默更愿意相信“老人隐瞒了些什么”的答案。
满月代表着重生,血月代表着轮回。
无论是哪个国家,何种信仰,关于血月的传说虽然五花八门,但也有一个共同的。
——不吉利的预兆。
更别提,是在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件之后,接踵而来的又是血月这样不讨喜的东西了。
眼见着这个表现得局促不安,用手不断掰动画笔的老人,代理人愈发的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抱歉,我并不是故意隐瞒,只是...”
“只是什么?总不可能要我体谅老人家健忘吧?”
“其实这件事是椛告诉我的,在筹办宴会的时候...
因为我也不懂天象,宅子里也没有什么能够接收新闻的手段。况且椛从来不对我说谎,更别提这种连说谎价值都没有的事,我也没有理由不相信她。
既然她被关了起来,那么如果再提这件事的话,无疑会加重大家对她的怀疑。
试想一下,一个可能知晓诅咒内情的人,竟然在事发前就知晓了血月的来临...”
真没想到冈次郎老人的观念还如此古板,不过细想之下也的确怪不得他。
虽然天象是可以预测的,但毕竟一个会占卜术与观星术的女仆,这样奇特的身份在这诅咒的旋涡中确实是会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直到老人提起,杜拉罕默才发现,这间宅邸中完全找不到任何现代化的通讯设备。
虽然有电灯、电炉等用品,但却完全见不到电视、电话、电脑这些更加先进的设备。
可以说是,这间房子里完全找不到和“屏幕”、“通讯”相关的电器。
甚至连打字机也没有...
“用不惯。”
而面对这个问题,老人的答案出乎意料的简单。本来代理人还想要询问一些关于这些绘画的故事,但对方却突然表现出相当的不耐烦,似乎是对他刚才询问“血月”的事感到有些不爽了。
这下子,杜拉罕默也自觉有些不合适,在告过别后默默地退出了画室。
既然“收监者”房间的钥匙就在自己身上,那也就没理由不去问一问了。
打定主意后,杜拉罕默便径直的来到了椛的房间,敲了敲门后便打开了门锁。
白到发亮的大腿、波涛汹涌的胸部、纤细如妖精的腰肢...
全身上下只穿着单薄的紫罗兰色内衣,却还是没有取下女仆头饰的女仆长,正惊讶的看着不请自来的意外之客,手指间还夹着燃到一半的烟卷。
“作为绅士,在别人说请进后再开门不是原则吗?看来代理人先生的修行还任重而道远哦。”
被别人看到了自己几乎全裸的样子,椛的脸上不可控的泛起了些许潮红,但她还是故作镇定的从床边站起身来,叉着腰直视门口一时间不知所措的杜拉罕默,将手里的烟狠狠地按灭在早已插满烟屁股的烟灰缸里。
看样子抽了不下二十根吧,这能是一个下午的量吗?
如此糟践自己身体的行为和自杀毫无区别。
虽然已经想好了台词,但杜拉罕默此刻并没有冷嘲热讽的机会。眼前身上只剩下性感可言的椛没有像一般的女孩那样大喊大叫让他滚出去,反倒是缓缓地朝门口走来。
“哦?如果是要寻欢作乐的话,虽然年纪是有些大了,但你这样的男人我也并不讨厌哦。”
这家伙不是十几年都在这座荒郊野外的馆里和一个老头四个女仆一起生活吗?到底是怎么说出这么婊气的话的!!!
烟草的气味与女性的体香便是最迷人的熏香,望着这个似笑非笑,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女人,虽然大脑不情愿,但代理人作为男人的部分还是不自觉的起了反应,一时间让他无法动弹。
正当他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正想说些什么时,
“啪!”
房门重新被重重的关上了。
坚硬的门板几乎触到了他的鼻尖,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杜拉罕默一愣,体内的热气也算是散去了大半。
就刚才的发展,自己险些没有控制住...
差点酿成大祸。
轻叹一口气,杜拉罕默满脑子只剩下了“幸亏”这个词、
在门外稍等了几分钟后,里面终于隐隐地传来了一声“进来吧”,他这才敢去触摸门把手。
此时的椛已经换上了平时的女仆装,重新捡起了刚才匆忙间掐灭的还剩了不少的卷烟再次点燃。
她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残红,看向代理人的眼神中也充满了幽怨,看样子刚才也并不只是对男人造成了“伤害”。
不过倘若只是表演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倒也是让人放心不少。
轻叹一口气耸了耸肩后,杜拉罕默踏进了房间,装出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所以,代理人先生到我这里来,有何贵干呢?”
不知刚才的事与早上的事各占了几分,椛的语气相当的不客气,透露着对于杜拉罕默赶紧滚蛋的渴望。
“如果是早上的事,那么我也没办法挽回什么,毕竟我只是说出自己最真实的猜想罢了。”
见对方不理不睬,他也索性不再说客套话了,轻咳两声后便直奔主题。
“关于你告诉馆主的血月,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以及,为什么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问题,椛便无法装作无所谓了。她抖落烟灰的手明显地顿了顿,就连灰烬落在裙子上也完全没有察觉。
“这么快你就找到冈次郎老爷那里去了吗?我还以为...”
“说重点。”
杜拉罕默似乎察觉到了女仆长想要拖延时间的想法,语气加重了几分。
“别这么猴急嘛,和女人相处不得慢慢来吗?”
然而并没有被于代理人虚假的威严吓到,椛还是不紧不慢的摆了摆手,轻轻地向外吐着烟雾。
“虽然都说血月是灾厄的象征,但又有多少人会真正相信这些不着边际的谎言呢?
大气层将红色光折射到月球表面,而地影之间,猩红的月亮却仍然高挂在天空中。
但如果万事万物都用科学来解释的话,未免也太无趣了。
不就是为月球罩了一层保鲜膜嘛,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
解放黑暗的力量,招来末日,这类的话该有多帅啊!
那么,代理人先生你更愿意听信哪种说辞呢?
对于它会在两天后出现,信服与否都取决于你,不是吗?
没有人让你害怕血月,也没有人让你相信她会出现。
只是我和冈次郎老爷,都愿意做相信的那一方。
而在此之前,就算你知道了这些,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扯着一堆有的没的,杜拉罕默边听着,慢慢皱起了眉头。
“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此时,看着杜拉罕默不爽的表情露出诡计得逞笑容的椛,学着对方之前的样子耸了耸肩。
“我想要表达的是,晚饭的时间到了。”
晚饭的时间到了?
这关现在的话题什么事?
什么...
正当杜拉罕默还想要追问些什么的时候,
门外传来了女性的尖叫。
“该死!”
在最后瞪了一眼女仆长后,杜拉罕默便转过身跑出了房间,朝着尖叫传来的方向赶去。
听着渐行渐远的急促脚步声,直至完全无法听清后,椛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出来吧,孩子。”
她朝着门口招了招手,吐了一口烟圈。
一阵窸窣后,一个畏首畏尾的小男孩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充满警惕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