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的夜里,海上挂着大风大浪。

茫茫的海面上,只有耶稣一个人在海面上,朝着自己的门徒走去。

而一看见他,彼得也笑着,说自己也能在海面上行走。

这个时候,伟大的耶稣便说了:

“你来吧,走到我这里来。”

于是彼得也走下了船,在海面上行走着。

但这时又多么大的风浪,身下的大海又是如何的深不可测?

他害怕极了,便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朝脚下望去。

然后,便坠入了水中,将要沉下去。

“主啊,救我!”

他这般呐喊着,而主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耶稣拉起了他的手,将其一把丢回了船上。

“你这寡信的人啊,我说你要走过来,又为何而疑惑呢?”

而更加神奇的是,等到他走上了船,雨便马上止住了。

这时,众人便惊呼:

“你真是,神的儿子!”

(摘取自马太福音)

...

...

那时的亚伯拉罕,每到打开这厚厚的,印着圣徽的经书,她的眼睛里总是流淌着笃信与忠诚。

留着长长的金发,穿着不对气质的风衣与马褂,带着老人头礼帽的女猎魔人,像是一只凶猛的狮子一般,遵从教廷的指令,往返在邪恶与神圣的战场之间。

——“教廷之枪”,

这是主教赐予她的名字,是铭刻于属于亚伯拉罕的石碑之上无法磨灭的荣耀。

她一直觉得自己所行皆为正义之事,所斩之物皆是罪大恶极。

那些残损、扭曲、畸变的灵魂,染黑了这片属于信仰的土地。一直以来,她都对此坚信不移。

但再怎么锋利的刀也会有边钝的一天,再怎么顽强的灵魂也经受不住无穷无尽的拷问。

那些被附身的无辜孩子们,真的是应该肃清的对象吗?

那些仅仅只是守护着自己家族坟墓,与世无争的幽灵们,又到底做错了什么?

对于一个猎魔人来说,这些问题实在是过于复杂,也过于恶毒了。

她尝试过去找牧师,然而得到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遵从主的指引,做好相应的觉悟。

那么作为主的信徒,从未感受过“福音”的亚伯拉罕,又能够作出怎样的觉悟呢?

这样的问题自然是无法说出口,而她的心也在一次次用十字架形状的巨刃砸碎“恶魔”的骨肉后变得面目全非,逐渐麻木。

接受任务,屠杀猎物,返回交差...

恶趣味的生活日夜重复,可怜的女猎魔人只能任由自己被教廷所驱使,直至血肉都被腐蚀殆尽。

但是,果真如此吗?

事情总是会有转机的,故事因此才显得格外精彩。

似乎和往常一样,毫无变数的某天里,亚伯拉罕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

“前去剿灭恶毒的叛教者”

她想也没想,就骑上自己那辆破旧的机车,横跨了半个沙漠,来到了这个最高建筑只是一栋四层酒店的贫瘠城镇里。

没花多少功夫,她便找到了坐在一堆废墟之间,满身灰尘的老人。

“塞巴斯蒂安,教廷派我前来收走你的姓命,还有什么遗言吗?”

亚伯拉罕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面前的老人举起了手中的霰弹枪。

令人惊奇的是,虽然老人身上的衣服老旧而肮脏,却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迹。

灰色的风衣,高高的靴子,古旧的礼帽...

在亚伯拉罕身上看起来毫无协调可言的猎魔人装扮,就像是为这位老人量身定做的一般,展现出了作为“代行者”别样的气质。

“孩子,真是苦了你了,大老远的跑来收走我这个老头子的命。”

听见了亚伯拉罕的声音,老人抬起头来,藏在灰白胡须间的两片嘴唇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的黄牙。

“但在此之前,我可不能不提醒你一句,就算你取走了我这个老头子的命,你也就大祸临头了。况且...”

磅!

霰弹枪的轰鸣声响起。

由弹丸组成的网飞向老人,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苍老而消瘦的躯体上。

老人和弹壳同时落在地上,亚伯拉罕吹灭枪口的青烟,转身离去。

剧本本该如此...

然而,就在她回过头的一瞬间,身后便传来了窸窣声,那分明是人起身时衣物摩擦地面所发出的响动。

磅!磅!磅!

紧接着又是三声枪响,亚伯拉罕再次将还未来得及站起的塞巴斯蒂安打倒在地,自己则是谨慎地盯着老人的“尸体”,一旦有任何变数便会回头拿起那柄足足有半个机车大小,由教会授权制作,纯银打造的十字巨剑。

“放弃吧,单单凭着那东西可是干不掉我的,这点我比谁都清楚。”

和刚才一样,塞巴斯蒂安从地上坐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看起来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要不是他衣服上残留的弹孔清晰可见,亚伯拉罕绝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手下。

要知道,虽然看起来毫不严谨,但亚伯拉罕枪里的弹丸可是经过了特殊处理,刻上十字不说,冶炼时甚至是用圣水进行冷却的。

就是再怎么凶猛的恶魔,挨了这几下也不可能毫发无伤。更何况是人类!?

“感到疑惑吗?当初的我也是如此认为的。”

老人笑了笑,对亚伯拉罕溢于言表的惊讶不以为意。

“当初的我,也和你一样,忠于教廷,昼伏夜出,替那些该死的掌权者们猎杀恶鬼。

但是后来的我意识到了,猎魔人可不是教廷的代行者,我们所要面对的,也不只是教廷的敌人。”

突如其来的,老人开始回忆起了往事,脸上露出了多少有些微妙的表情。

亚伯拉罕能够看到,塞巴斯蒂安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原本应该有右眼存在的地方却被线给缝了起来,将里面的眼珠死死地封锁在黑暗中。

“那是一次难忘的经历,我和我的同伴们接到了特殊的任务,去调查一个诡异的小镇。

然而那里的东西,可不是告示上所说的那样,只是一些中邪的村民与恶魔而已。

——幽鬼。

我们这样称呼它,却完全无法战胜它。

再怎么虔诚的祷告,再怎么强大的圣物,都无法伤及它们分毫。

我的同伴们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但就在我万念俱灰之际,我听见了,来自于天空的‘福音’。

那是一种类似于噪音,暧昧不清的声音。虽然模糊,你却能够感知到,他在让你做些什么。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我可不是为了教廷办事,我是为了上帝办事。

于是,我与魔鬼做了个交易...

而如今,即将大祸临头的你,又是否能够听见,那样的声音呢?”

一边说着,塞巴斯蒂安朝着亚伯拉罕步步紧逼,微笑着张开了双手。

“来吧,孩子!你命不该绝于此,我的怀抱会永远为你敞开。”

大祸临头!?别开玩笑了!

然而老人的话似乎在亚伯拉罕耳中就是某种戏言,愤怒至极的女猎魔人后退一步,转身拿起了车上的巨剑。

与此同时——

尖锐的叫声自一旁的小巷响起,有什么东西高速的跳出,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那是一具黑色的骷髅,虽是如此说,却看不出究竟是什么生物的骨骼,浑身冒着紫色的烟雾,背后生着的一对双翼竟然是由一双双兽爪组成的,貌如半截犬科动物的骷髅头上,吊着两颗渗人的眼珠,连接眼球的神经裸露在外,伴随着身体的起伏,两颗球状物就像是小孩子玩的花球一般上上下下,恶心的抖动着。

“所以说,你到底要如何选择呢?”

冷不丁的,老人抓住了亚伯拉罕的头,强行让对方与自己对视,那只仅剩的独眼中,是殷切的希望与渴求。

幽鬼?大祸临头?选择?

虽然女猎魔人还需要思考的事情有许多,但看来现在已经不是时候了。

她的脑中,响起了某种声音。

那是一种类似于噪音,暧昧不清,比起熟睡之前的童谣要更难以理解的话语。

但连她自己也难以解释的是,她似乎能够知道,这个声音想要她做什么。

...

...

...

“亚伯拉罕,这次出任务辛苦你了。”

立在桌子那头的主教背对着猎魔人,只从这毫无感情的话语里,很难听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还好吧,这次的任务目标也不是很难对付...”

拍了拍裤子,亚伯拉罕取出腰上套子里的武器,放在了桌子上。

“是吗?那就好...对了,说起来我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听见了左轮手枪与桌子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主教这才转过身来,看向亚伯拉罕的眼神里满是犹豫。

“嗯?有什么就快说吧,我还想早些回去——”

啪!啪!啪!

枪声响起,在空旷的办公室里久久回荡。

“你被逐出教廷了,亚伯拉罕。

抱歉,虽然我也不想,但你应该知道,像你这样双手沾上了太多鲜血的人,是不能继续留在这里的。”

看着扑倒在桌面上的女人,主教叹了口气,轻咳两声后,门外便有抬着担架的侍女前来。

只是这下子,亚伯拉罕那可怜的尸体上,戴着眼罩的右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再无人能够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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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你早就知道了人们死亡的真相,却选择为了保护我们而坚守秘密吗?”

“虽然有些差异,不过你这么理解也没错。”

被关押在地下室的杂物间里,亚伯拉罕不满的晃动着绑住手脚的铁链,发出“哗啦”的声音,看也不看站在门口铁窗外杜拉罕默的脸。

“名字是用于限制恶魔的道具,如果念出了恶魔的真名,无异于召唤恶魔降临于此处。

在宴会上,那些家伙大概就是因此才会被某些东西猎杀,惨死在这里的。”

“那你为什么要杀那个男孩?”

“男孩?你搞错了,并不是我想杀他,是他想要杀我。

那个小鬼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我的信息,而那种不入流的驱魔仪式并不是重点...”

亚伯拉罕顿了顿,故意清了清喉咙,以便接下来的话能更加清楚。

“他念出了关在我体内那家伙的真名,这样自寻死路的行为我也无法阻止。”

“关在你体内的家伙?”

说到这里,亚伯拉罕抬起捆成一坨的双手,指了指自己盖着眼罩的右眼。

“如果你是什么怪谈代理人的话,魇魔这个名字总听过吧?

很久以前有个老家伙...在我这里饲养了一只魇魔。这也是我离开了教廷之后,还能继续当驱魔人的原因。”

似乎极意在回避这个话题,亚伯拉罕从刚才便不再看杜拉罕默的脸,说话也是犹犹豫豫,半天才说清楚。

看样子,害怕的可不只是受害者们。

...

虽然极其不愿意承认,杜拉罕默扪心自问,更愿意相信这个直来直去,随心所欲的女人。

然而,在庭院之中使用可怕的力量杀死了男孩也是不争的事实,为此其余人都愤怒不已,如果不是事态特殊,恐怕早已经将亚伯拉罕就地处决了。

就地处决,真不是个好词...但若是让这群人疯狂起来,鬼知道会做些什么事。

这么想着,杜拉罕默无奈的摆了摆头。他本想要向亚伯拉罕做出些承诺,但再怎么说,这些事也不是由他一个人便能决定的。

“保护好你身边那个孩子,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咀嚼着猎魔人在分别前留下的忠告,代理人一时间也无法分辨这到底是另有深意还是纯粹的兴趣所好。

踏着布满灰尘的楼梯,他走出了地下室。站在门口等待着的,是抱着某物的,自己的助手。

“杜拉罕默先生,我觉得您有必要看看这个。”

一边说着,少女递过了手中的

——书。

尽管不怎么明显,但在接过书的时候,杜拉罕默还是敏锐的发现了,安徒生的双腿在不自然地微微发抖。

代理人知道,那是害怕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