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茵没有忘记，今晚答应了要替人代班的事情。
当她回到酒馆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她早前坐的那个位置，看着她的书。
刚才跟娜晴出去之前，除了吃了点东西之外，也把书本留在酒馆里，让酒保替她保管。
毕竟带着厚重的书去战斗，不管怎么说都不太方便。
她自然是回来这里取书的。
翻着她的书的那名少女，不是蔚蓝还会是谁？
绿茵悄悄走了过去，想着要吓她一跳。
“我说……绿茵，看你画的这些线啊，圈啊什么的，你真的有办法看得懂这故事吗？”
“……”
没想到蔚蓝早就察觉她了，反而吓了她一跳。
不过就冲着蔚蓝的这句话，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你居然还有脸跟我提起这个！
“这还不都是你的错吗！”
“啊这……你又没有过来问我，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啊？这也怪我吗？”
没有过来问的原因，还不是因为你总是回答得不耐烦的样子吗？
不过这也已经不是重点了。
“字典……”
“字典？”
“你都不告诉我，这世界上有字典这种东西，敢问你居心何在！”
“……是谁告诉你字典的事情了，搞得你不开心，快告诉我，我这就去宰了他，居然敢伤害我护卫的玻璃心，不知死活的家伙。”
“……你没意识到这件事情最大的问题是你吗？明明你才是罪魁祸首，要是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了，不就没事了？”
“可是我没有告诉你嘛！所以就是他的错了，这种人不可原谅！你快告诉我他是谁，好让我替你去教训他。”
“强词夺理。”
“有本事你抢回去啊！”
“……”
她说不过蔚蓝，一直都是这样的。
“等！你别哭，好！好！都是我的错啦！我不应该介绍你看小说的，我是白痴吗？”
“你是。”
“那你是什么？呆子？书呆子？看不懂书本的呆子？”
“……我不想跟你说话，我有事要办，这书给我。”
“不给。”
绿茵强行从蔚蓝手中把小说抢了过来。
“……居然用抢的，抢主人的书没礼貌耶！”
“书的主人抢回自己的书，合情合理，你刚不是才说有本事就抢回去吗？”
“好嚣张的口气，你有把我这主人放在眼里吗？”
“你又没发薪水给我。”
“……”
绿茵一副“反正你没给我钱，凭什么要我听你的”的样子，蔚蓝一时也无法辩驳。
“我去工作了。”
“你的工作就是待在我身边啊，又要去哪了？”
“去赚钱啊！待在你身边又没钱。”
“真现实，然后居然找工作也没叫我……”
绿茵没好气地白了蔚蓝一眼，便离开了酒馆，蔚蓝随后跟上。
毕竟活在现实之中，也不是单靠呼吸空气就能生存的。
蔚蓝在发现绿茵所谓的工作是与侍卫有关时，还是惊奇了一下。
只是在蔚蓝与绿茵一起抵达秦祁值班的现场时，一场闹剧还是难以避免。
“是你对吧？告诉绿茵关于字典这事的人。”
“……我是说了没错，看她这么多的字都不认识，很苦恼的样子，便告诉她可以翻字典了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好家伙，看我宰了你！”
蔚蓝二话不说，抽出绿茵的剑，开始追杀秦祁。
秦祁一整个莫名奇妙，直接傻眼，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居然无端被陌生的美少女追杀。
看着蔚蓝挥剑的方式，一整个外行人，秦祁虽然没有动手抢过她手中之剑，却也轻松闪过她的所有攻击，然后躲到绿茵身后。
对一个不懂武艺的陌生美少女动手，秦祁还是觉得有点太失礼了。
“居然躲在一个女人身后，你算什么男人？有种就出来面对本小姐！”
“……绿茵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是谁啦！为什么一见面就要追杀我？”
“我是她的护卫……”
“没错！你敢欺负我的护卫，想必也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那就赶紧出来受死吧！”
“……我还不想死！绿茵小姐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
夹在两人之间的绿茵，突然觉得身心俱疲。
“蔚蓝，你就放过他吧，他只是出于好心而已。况且，你干掉他我们就没钱领了。”
在绿茵的好言相劝之下，蔚蓝低下手中之剑。
“看在钱的份上，本小姐就放你一马，火速交出忏悔金，就免你一死。”
“他会付钱的，午夜过后。”
虽然还是有点不明所以，但秦祁很快便进入状况了，发挥好自身的临场应变能力，说出了配合着情况的台词。
“那……我、我这就回家拿钱来给两位好了，小的现行一步了。”
随后便顺势开溜，完成了这不太正式的交班仪式。
值班内容，毕竟也是稍早就告诉过绿茵了，这时也只是等接班人来了之后直接交班而已。
“要是你不回来我就拿字典砸死你，可给我记住了！”
“我知道了。”
远方的秦祁不忘回应蔚蓝充满杀气的警告，即使才刚被美少女追杀，心情还是异常愉快。
绿茵从蔚蓝手中抢回自己的剑。
“怎么你今天总是要抢我的东西啊？”
“……更正，抢回属于我的东西。”
“看在我们多年的情谊，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分那么清楚干嘛？”
绿茵冷眼看着蔚蓝。
反正谈到薪水就资本主义至上，谈到护卫的财产，突然就成为满腹共产主义的好同志就对了。
绿茵自然不会知道什么“资本主义”或“共产主义”之类的，那毕竟只是流行于东方大陆的术语而已，只是她此刻的心情却是可以如此概括。
“你又不会舞剑，要剑来干嘛？”
“持剑的样子毕竟还是很帅气很有气势嘛！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教我剑术？”
“没有真心要学，不教。”
说罢，绿茵转身离去。
值班的任务，是在这附近巡逻，以防魔兽入侵城镇。
侍卫团里的人员编制并不严格，所以这种找外人代班的行为才层出不穷，只要不被抓到就行了，侍卫团里大家都司空见惯，同事之间向来不会互相揭穿。
这里是郊区外围，没什么人会出现，绿茵领着灯，在这附近来回走动，按照秦祁吩咐的路线与频率。
蔚蓝自然是不甘寂寞地跟着她。
双方倒是都没有再问起对方，之前都干什么去了，好像因为都懒得交代自己当时的去处。
“没想到你已经自动自发担起侍卫的职责了，你其实一直都想当侍卫的对吧？只是不幸沦落成了我的护卫而已。”
“当你护卫又没钱，谁要当你护卫？”
绿茵以为蔚蓝只是感慨她自动自发去赚钱而已，没有想太多便如此回应。
“要是我告诉你，你可以不必当我的护卫了，去当你想当的侍卫，你会很开心吧？”
“这还用说，有薪水领耶！”
“……”
蔚蓝沉默了，她居然没有向往常一样继续闹她，绿茵满腹狐疑望向一旁默默跟着自己的蔚蓝，意外在对方脸上发现了那么一丝的失落之意。
“你该不会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难道像是在开玩笑吗？”
“……”
“负责附近这几个城镇安全的侍卫团的团长，是我认识的人，其实我也已经告诉他了，替你安排职务。”
“……为什么？”
“这个嘛！你也不可能永远当我的护卫吧？都没薪水领，我也总不能这么任性，就这样一直把你绑在我身边……”
绿茵有点想干脆回答“那就付我薪水啊”算了。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现在蔚蓝并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蔚蓝毕竟也不是什么大家小姐，自失忆以来，她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在没有固定工作的情况下，付不起护卫的薪水也是正常的。
绿茵比起是她的护卫，更像是跟她一起四处旅行寻找记忆的同伴。
薪水的事情向来都是开玩笑时才提起的，她一直觉得可以这样陪着蔚蓝，有蔚蓝如此陪着她，其实就很好了。
不过没想到，即使是这一件事，也是无法一直不变的。
“你都已经安排好了，然后才告诉我……”
“这也是为你好啊，成天跟着我也没什么好事，老是让我欺负而已。”
一直到现在，绿茵才开始有点明白娜晴稍早那番话的意思。
没有决定与选择的权利，就如布偶一般任人摆布，一切都是为你好。
而自己则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就这样接受而已，别人为你安排好的未来。
这样的感觉，说实话，还真的挺难受的。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不喜欢这样呢？我的事情就不能让我自己决定吗？跟着你又不是被你逼迫威胁才做的。”
“就当作是，我厌倦了你总是陪在我身边吧。”
“……”
“为什么要逼我说出来！现在我像是不负责任的坏人了，绿茵你这笨蛋！”
“……可那是实话吗？”
“我怎么知道啦！”
“……”
是在想要，挽回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吗？
说出来之后，再假装说错话似的。
即使不愿承认，好像也已经在对方心里留下印象了。
“我知道了，如果是你想要的话，我试试看去当侍卫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一直以为，她待在蔚蓝身边，给予对方走下去的力量，以及为对方驱散孤独寂寞时所感到的寒意。
她没有想过，原来她的存在，也成为了对方的负担。
终究也只是，她想得不够全面。
“不是因为我想要！不是为了我！你就不能为了自己而做点什么吗？当侍卫明明是个比当我的护卫好上一百倍的差事，为什么要为了我才做？”
如果总是需要有一个人牺牲，那就让她成为那个人就好了。
绿茵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以为只要这样，别人就不需要受伤了。
只是这现实世界，似乎比她想的还要复杂许多。
“反正不就答应你会去做了嘛！你管我为了什么理由？难道我还不能有自己的理由吗？你到底要操控别人的人生到什么程度啊？我还以为你要放手了？你这控制狂。”
“再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刻意说给你听的？笨蔚蓝！台词明明如此帅气，气氛都被你破坏掉了。”
“……总之，你笑了就好，我以为你又要哭了，成天哭泣的样子很难看耶！今天不准你哭，只可以笑，听见没？我还是你的主人喔！”
“没良心的主人，不要也罢！”
“喂喂！你忘了当年谁为你雨中撑伞，无家可归时又是谁收留了你吗？”
“就说当年没人让你救我，现在既然救了，就应该好好负起责任！”
“你这就不对了，要是我不负责任，当年就把你给卖掉了好吗？”
“……反正今天不准你欺负我，我要说你没良心你就没良心，整日欺负我的你还好意思跟我谈什么良心啊？今天一大早就把人给丢下，还抢我东西什么的……”
“我的良心一定是被你偷走了。”
“……是在骂我是狗吗？”
“你这又是哪来的结论啊……”
后来，那一夜就这样在乱七八糟的交谈中来到了尾声。
绿茵确实做到了蔚蓝的要求，并没有哭，虽然没几天之后，三年以来的相伴，也终于迎来了分别。
虽然，蔚蓝总是说她很爱哭。
那晚的烟火，虽然短暂，却也璀璨。
代班完毕之后，两人回到了旅馆，并没有直接睡去，而是看着星星彻夜聊天。
其实房间里看不到星星，不过蔚蓝说，只要闭上双眼，天花板也可以是星空。
蔚蓝总是爱说这些无厘头的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是谁建议要躺在床上聊天了？好像是蔚蓝。
秦祁回来接班时，带上了她的女伴。
那是一位有着褐色长发的少女，少女有着一双红宝石般的双眼。
他并没有食言，事成之后要介绍他的这位朋友给绿茵。
喔，不对，已经是恋人了。
总之，蔚蓝见到秦祁，除了讨钱讨得很不客气之外，还对他拥有很多意见就对了。
“让我护卫替你代班，原来就为了勾引女孩子去了，真好意思啊你！”
“可是我有付钱啊！又不是让她白干的，而且数额也是谈好的，你有意见应该找你护卫谈去。”
从不支付护卫薪水的人，好像没什么立场质问别人。
“有钱了不起啊？你让一名可爱的弱女子独自面对随时被魔兽攻击的危险与恐惧，自己却在风花雪月，乐得逍遥。那女的怎么会答应跟你这种人交往啊？真是有眼无珠，哪天你把她送去给魔兽吃掉怎么办？”
绿茵顶多外表看起来有点瘦小，却绝对不是什么弱女子，可是蔚蓝硬要这么说，又有谁能够反驳些什么呢？
更何况，他更应该在意那句话的后半段才对。
另一边厢，绿茵则与那名少女进行了一场愉快的交流。
“你就是绿茵啊！你好，我现在是秦祁的女朋友，我叫伊娜。”
“你好啊，很高兴认识你呢！我听说你也很喜欢看书对吧？像是这类的，我也很喜欢。”
绿茵拿出她一直带在身上的书。
“嗯，我听秦祁说，你在阅读上好像有点障碍，是真的吗？”
“这……因为以前没什么机会学习认字，所以不懂的字有点多，阅读起来有点困难……”
“没事，只要你肯努力学习，多看多读，多翻翻字典，就没问题的啦！听秦祁说，你还是一个十分有毅力的人呢。”
“还好吧……”
“既然你对这类书有兴趣，我知道一本比较容易看懂的书，也是这一类的，书名叫作《飘》，不知你是否听过？”
“飘？”
“即随风而逝的意思。”
“随风而逝……吗？”
就让一切随风而逝好了。
绿茵脑海中闪过这一句。
如果风能够带走一切的话。
或许这世上，就不再有悲伤、寂寞、痛苦。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