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不是说不可能追上的吗?”我凝视着沙蛇,压低音量。
虽然唐川幸说了它们几乎是聋子,但没谁能打包票沙蜃和原型能具备透彻的一致性。
“是速度比较快的个体吗……鄙人也觉得很奇怪。”
唐川哀拄着下巴,像是在思考。
从她的脸上读不出丝毫的紧张感。
“是因为负重增加了的缘故吧?”唐川幸同样毫无严肃之意地插话。
“吉他盒啊,那边那个人形茶罐啊——”她指指前排的副驾驶座。
麦茶正安定地呼呼大睡着,对蛇群的骚动充耳不闻,这是很少见的现象,助手平时对于沙蜃相关的风吹草动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并警戒,似乎在唐川姐妹附近的时候就会格外放松。
或许她也做出了没有威胁的判断?
“还有就是我们的邮递员‘全型’先生,哎呀,从刚才开始就和在下挤得快要黏——在——一——起——呢,”唐川幸拉长语调,像牛皮糖般地贴过来,“最后附带上那辆老旧的自行车,负重比平时增加了那么多,速度有所下降也很正常吧?”
“请不要以老旧的词缀称呼我的搭档。”
“搭档?诶嘿,倒是很不错的价值观呢,在下为刚才的失礼道歉……”唐川幸狡黠地微笑着,“说实话我也不是很讨厌那台单车啦,或者说反而有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有亲近感是好事,但我希望那只针对单车而不是——我!”我用力推搡唐川幸的下巴试图将她推离,但这家伙纹丝不动。
沙蛇沿着单车盘蜷前进,眼看着就要附上“鹫丸”的车身。
唐川哀突然行动了。
蓝色的浴衣一掠而过,经由“鹫丸”钢铁骨架的空洞灌入的沙风中,那对长袖肆意飘舞着。
唐川哀随意地拔出胁差,接着将右手的刀鞘指向后方。
在水平线的延长位置上,三条沙蛇不住蠕动着。
“形构。”
咏唱的声音宛如叹息。
“空尾。”
唐川哀翻转手腕,将胁差刀鞘上提。
空气炸响。
“不可视”的气流化成长鞭,发出抽击、撕扯的锐响。
“嘶——啪!啪!啪!”伴随着三发爆音,缠绕于单车上的沙蛇应声脱落,被高速行驶的“鹫丸”转眼间甩下。
“空”系统的奥术。
唐川哀构筑出鞭子状的武器,并利用精准而简短的打击利落退治了沙蜃。
“无论看几次都会觉得……真是方便啊。”
“长濑,加速。”唐川哀简短地下达指令。
“收到。”长濑小姐果决回应。
“嗡——轰!”燃机炉的运作音骤然轰响。
“鹫丸”在刹那间提速,我被惯性向后拉扯着重重陷入座椅靠垫。
“哎——呀——啊——”
某人矫揉造作而刻意地惊叫着,接着混杂了像是红糖香味的东西压了上来。
“喂!唐川……幸!我看不见了!”
“哎!是吗?真的很抱歉——哎呀但我一时半会没办法挣脱,麻烦您再忍耐一下。”
“咕呃!”柔软的触感不断压迫面部,过于香甜的味道几乎要让我窒息。
长濑小姐有注意到这边吗?她会不会反感?
我无法确认那种事,然而“鹫丸”正剧烈地颤动着,表明燃机车的速度已经提高到了相当惊人的档位。
但是为什么……唐川哀会突然要求提速?明明缠绕着单车的沙蛇都已经被她以奥术鞭子打落了……
“嘶嘶沙沙——”
鳞片摩擦沙面的躁动愈发强烈。
这很奇怪……或者应该称之为异常。
燃机车以如此功率高速行驶的情况下,那些沙蛇完全没有继续追逐的可能性。
照理来说,鳞片与尾器的响动应该逐渐远去才对。
然而那声音始终挥之不去,甚至轻易穿透了包裹着我的赤红浴衣以及……唐川幸柔软的臂弯,不断在耳内扩大。
更重要的是,那是唯一的声线。
并非多道异响杂糅成的混音,而是清楚明确,来源只有一点的单音。
“别闹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把推开唐川幸。
“诶嘿,在下满足啦~而且……看起来是要来了呢,大——乐——子——”
唐川幸脸上泛起狡黠的微笑。
而她那翡翠般眼眸的目光并未停留在我身上。
视线从我耳畔穿过,死死盯住后方。
我追随唐川幸所面朝的方向,将脖子扭转。
唐川哀倚靠在车窗旁,神色淡漠而肃穆。
窗外远处是浩瀚的沙海——
而层层叠叠的沙丘之上,一道难以分辨的长影在蠕动。
那是与沙子几乎完全相同的褐色,却偶尔夹杂了几道黑色的环节。
细碎的沙砾组构成密致的鳞状表皮,将带状身躯紧紧包裹。
既像是绳子,又像是水管——与沙蛇无疑隶属于同类的躯体特征。
不同之处只有规格。
那条覆满鳞片的躯干几乎比“鹫丸”的车身还要宽阔,拥有着丝毫不逊色于巨木的直径。
沙蛇·异常种。
巨蛇扬起头颅,褐色的口腔内部透出腥色的暗红,蛇信吞吐尖,一对锐牙寒光闪烁。
在将细长群体的洪流甩脱后,最为巨大的个体却不依不饶紧紧咬了上来。
难怪唐川哀会命令长濑立刻加速……她一定察觉到了巨大沙蛇的逼近。
“蚺主。”
唐川哀低喃着这个名字,就像是在介绍相识已久的老友。
“蚺主……是?”
“沙海中蛇群的统率者,一旦有个体遭受攻击,就会发疯般地发起报复。”
唐川姐姐的发言使我陡然感到不寒而栗。
目击蚺主是头一次……然而一旦回想起过往穿行沙海时遭遇沙蛇的次数,那我已经等同于在这条庞然大物的锐牙巨口下摸索过无数个来回了。
幸亏每次我都避之不及抱头鼠窜……才没有招惹沙蛇从而不得不与蚺主正面交锋。
眼下的状况显然不是道个歉再跑路就能回避的麻烦了。
然而幸运的是……唐川姐妹似乎是和蚺主打交道的老手。
除此之外,麦茶的表现也依然很安定。
巨蛇现身的瞬间,她似乎在副驾驶座上不安地扭动了片刻——那份触感通过我抵着前座的膝盖传达过来了,而此时此刻麦茶仍然在安睡,这说明她对自身的安全状况依然保有着自信。
虽然是比较失礼的说法,但麦茶堪称是相当便利的境况危机探测仪。
“总之得想办法甩掉那家伙才行吧?”
“咦欸?在下还想多看看它的英姿来着?”唐川幸一如既往抱持着不合时宜的兴奋劲头。
“长濑?”相对来说冷静而靠谱的姐姐出声询问。
“已经是最高功率了,没办法再提速。”仆从头也不回地答复着。
要驾驶如此高速的燃机车同样需要全神贯注,没办法再指望长濑做更多了。
“嘶嘶——”沙蛇扭曲的腰肢贴近车身,灼热而猛烈的沙浪拍打“鹫丸”侧壁。
缺少了玻璃的保护,砂砾透过空洞的车窗骨架拍入车内。
唐川哀以袍袖掩面,阻住迎面而来的碎砂。
避之不及的我吃了好几口砂砾,唇舌之间充满了细碎异物的恶心感。
“啊哈哈哈哈哈!有趣……真的很有趣!”
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用手兜揽沙流,甚至试着在车后座上堆砌沙堡的唐川幸。
“甩不掉的话……那家伙会怎样攻过来?”
“嗯……用尾巴。”
“尾巴?”
“喏,就是那个。”唐川哀指向上方。
透过“鹫丸”敞开的棚顶,我目睹到长鞭般的黑影悬于半空。
只不过那规格……理所当然般地,超乎想象……至少超过了人类所能挨下的极限范畴。
“呼——嗖!”
强烈的风压将我迫入座椅。
蚺主扭动身躯,化为凶刃的蛇尾凌然砸落!